那是一个冬天,风像一头猛兽在房顶上呼啸着,窗户和房门被摇得山响。昏黄的煤油灯下,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正在纳鞋。她的手不停地穿针引线,身边是一双双做好的布鞋。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同志,开下门。”女人原本镇定的脸上,显出一丝慌乱,但她以飞快的速度打开了房门。一个全身是血的男人扶着墙,吓了她一跳。“快进来。”她习惯性地向四处瞧瞧,连忙把男人搀了进来。


她很快就找来绷带和药物,给男人往伤口上敷。男人咬着牙,一点声音也不敢出。“同志,你伤得太重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全身是伤的人,不由地肃然起敬。“小鬼子想杀死我,没有那么容易。”男人的眼里充满了仇恨。


风在外面刮得更强烈了,仿佛要把房子卷到空中去。女人忍着眼里的泪水说:“我去给您做点饭吃。”“不,不用了。我得马上走,不能给你添麻烦。鬼子正在到处找我。”说着,男人站起身,就要往外走。“你不能走,一定要吃些东西,肚子里没食,怎么跟鬼子打?”女人拦住他,转身就去锅里端来一碗粥和几个窝头。


男人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正要拿起窝头吃,女人却从窝头下面翻出一个馒头说:“这是给我家叔叔留的,他也去打仗了。”男人这才问:“你家男人呢?”女人抹了一把泪说:“被日本人给杀了,叔叔就是为了报仇才参加了共产党的游击队。”


男人不觉怒吼了一声:“这个仇一定得报。”孩子吓醒了,吃惊地瞪着双眼,想哭没敢哭出来,一下钻进了女人的怀里。“爱爱,别怕!叔叔是好人。”女人搂着孩子安抚着。“娘,我也想吃馒头。”孩子一眼看到桌子上那个白面馒头,馋得口水都流了出来。


“你不能吃,那是给叔叔吃的。叔叔要打仗保护咱们。”女人小声地安慰着怀里的孩子。男人把馒头送到孩子嘴边说:“大姐,让孩子吃吧!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不行。她不能吃!”女人果断地把馒头又挡了回去。“娘,我饿。”孩子眼神里满是祈求。


“让孩子吃半个吧!”男人掰了一半给孩子吃。孩子几口就咽了下去,男人的眼圈红了。他悄悄地把剩下的一半馒头藏在了窝头下面。正在这时,外面却响起了鬼子的敲门音。


女人望了望男人,只好去开门。几个伪军带着鬼子兵冲进来。“有没有八路来过?”“没有啊!太君。”“他是谁?”鬼子一双鱼鹰眼死盯着男人。“他是我男人。”女人瞅了男人一眼说。“伸出手来,我看看。”男人的手没有茧子,鬼子兵起了疑心。“你的说谎,把他带走。”男人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他望了一眼女人和孩子说:“你在家一定要看好孩子。”女人哭着说:“当家的,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和孩子怎么办?”她顺势抱起孩子在屁股上捏了一把。孩子“哇”地一声叫起来:“爹不要走!”


鬼子兵听到孩子的喊叫,才相信了他们的话,只好把男人放了。鬼子们没有搜到什么就走了。男人长长地出了口气说:“好险!多亏了孩子。”女人情不自禁地在孩子的额头上,深深地亲了一口。


孩子眨巴着眼睛问:“娘,他是我爹吗?”女人含着眼泪说:“你在娘肚子的时候,爹就被鬼子害死了。”男人听了,鼻子一酸:“大嫂,你放心,大哥这个仇,我一定给你报。”女人扭过身去,抹了一把泪水说:“兄弟,等孩子大了跟你一起去打鬼子。”男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男人不想再给女人添麻烦,他就到村外的一个坟地里养伤。组织上派人给他送饭,每次他都偷着把白面馒头送给孩子吃,把粥端给老人喝。


后来,他们在村里开会,被叛徒告了密。男人为了保住同伴,毅然从屋里走了出来。男人牺牲后,女人才知道,他就是抗日县长张平。


作者:王平平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