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的衡水湖上,船夫摇橹返回岸边。

 

春日里,我来到河北省衡水市冀州区,沿着衡水湖畔的中湖大道徐徐而行。微风吹皱清澈的湖水,一道道波纹随风起舞,春的色彩与生机也随波纹荡漾开去。


湖水中争先报春的是候鸟天鹅,它们虽然只在这里歇歇脚,嬉戏一番,却总能给人带来惊喜。花中的“报春使者”则是迎春花,在枝条交错的树丛中,迎春花嫩黄色的花朵虽小,却非常醒目,似乎专为传递春天的讯息而来。冬青虽然在冬天也是绿的,但一场春雨后,冬青新叶显露出只在春天才有的娇嫩绿色。柳树的枝头仿佛被巨大的板刷抹上朦胧的绿色,远远望去,一派生机盎然,走到树下,才看到枝条还未完全褪去冬装。


春和景明,我去寻访古城冀州的旧迹。在衡水湖边不远处,有一处冀州古城遗址,默默见证着这片土地上的世事变迁。当年大禹治水,划天下为九州,冀州为九州之首。尽管上古冀州是一个地域概念,并不等同于今天的冀州,但现今的冀州源自两千多年前的信都城,仍然属于上古冀州的地域范围内。


冀州古城遗址。


冀州古城始建于汉高祖六年(公元前201年),汉、唐时期的夯土城墙,在北宋时期为防御外敌,得以扩建。到明清两朝,城墙经过多次修缮,并改为砖砌。值得庆幸的是,冀州古城东北面的一段城墙被保留至今。历经2000多年的风雨冲刷,古城墙高低起伏,断断续续,某些地段似墙,某些地段像墩。


在冀州古城的遗址上,许多树根盘根错节地依附在墙体上。凝神望去,恰恰是这种岁月带来的沧桑,让人仿佛置身于历史兴替当中,不禁浮想联翩。公元309年,后赵开国皇帝石勒攻克信都,曾在这里指点江山;公元531年,权臣高欢曾在此起兵,次年便攻入洛阳,拥立北魏孝文帝之孙元修登基;公元756年,唐代叛臣安禄山自称“大燕皇帝”,令叛军首领史思明经略河北,史思明行军至信都城下,迫使信都太守乌承恩投降……唐代诗人白居易曾在冀州城头吟诗道:“昔人城邑中,今变为丘墟。昔人墓田中,今化为里闾。”冀州古城虽多次因战乱遭到毁坏,但在勤劳的冀州人手中一次次焕发生机。


与冀州古城墙相互辉映的是古护城河。城墙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护城河则水平如镜,不见白云苍狗。河中一半是水面,一半是芦苇。季节未到,芦苇尚且枯黄。苍鹭、骨顶鸡、斑嘴鸭等鸟儿就在这芦苇丛中安家,躲过了上一个冬天的劲风。


为了让更多人了解冀州古城的前世今生,衡水市在这里建起了古城遗址文化公园。从“九州开序”到“晨风伊始”,从“大汉星河”到“河朔名都”,从“陆泽袅升”到“明清故往”,行走在公园里如同穿行历史长河,真有些一眼千年的恍惚之感。


我走走停停,从冀州古城遗址又回到了衡水湖边。走进滨湖公园,紫荆、连翘、榆叶梅、蓝亚麻、大滨菊等花卉已悄然绽放,渐成争奇斗艳之势。春天的湖水像一面镜子,映出蓝天白云,也映出湖边每一个人的影子。湖水虽然不会摄影,但它能把每一个走过湖边的人收藏在历史的记忆中。早在汉魏时期,衡水湖就已闻名四方,曾被称为博广池。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曾在《水经注》中称博广池“多美蟹佳虾,岁贡王朝,以充膳府”。我想,郦道元在出任冀州长史时,或许也曾对着这烟波浩渺的湖面出神,漫步在朝霞初照的清晨和夕阳入湖的黄昏。


离开滨湖公园,我来到老盐河生态公园。老盐河是河北平原上一条古老的河道。北宋时期,黄河在河南省濮阳市西部的小吴埽决口,向北冲出三条新河道,其中一条便是老盐河。滚滚黄河水沿着老盐河等河道向北流去,直至北宋灭亡后,南宋高宗为了阻止金兵南侵,在河南省滑县境内扒开黄河南堤,迫使黄河向东流入黄海,黄河离开冀州。后来,其他河道被不同的江河占领,唯有老盐河,因为河床地势高,其他河水难以流入,作为黄河故道被保留下来。


作为冀州的历史遗存,老盐河经过流域改造与生态修复,在保留原有地貌、古树、水系等自然风貌的基础上,建起了一座集鸟类保护、湿地观光、生态园林于一体的公园。千年古河道窄处像河,宽处若湖,沿岸银杏、黑松等乔木和紫丁香等灌木高低错落,亲水平台和生态栈桥则延伸至水中。站在岸边举目望去,虽然不见当年黄河的奔腾与咆哮,但可以任由思绪回到过去,古城冀州的风云变幻依旧让人心潮澎湃。


漫步着,漫步着,我既陶醉于这被碧水环绕的冀州春色,又沉思于花红柳绿掩映着的厚重历史……


摄影 陈康

来源:人民日报海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