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年龄几何,不管身居何处,也不管岁月如何变迁,年的味道是任何节日都无法代替的,就像一坛陈年老酒,回味无穷,记忆深处,儿时的年味最浓。小时候,一进腊月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对过年有着太多美好的期盼。



小时候,进入腊月初十以后,学校就开始陆续放寒假了。把留得不多的作业,利用几天时间突击完成,剩下的时间就和小伙伴们飞颠地满大街跑着玩儿。有时家务活儿忙不过来,爹娘就哄着我给打个下手。腊月二十以后,年味逐渐浓起来,家家户户都忙起来,打扫屋子、碾米磨面、蒸干粮、煮肉等等,所有活计在大年三十之前必须完成。


我最怵头的就是推碾子碾米磨面。那时生活条件差,白面很少,更多的是黍面、稷面、玉米面。黍面蒸黏窝窝,稷面蒸糕,玉米面蒸菜团子。碾黍面、稷面、玉米面都得靠人工来干。娘提前两天去碾房挨上号,然后把黍、稷、玉米用水渗透,渗透时间要把握好,用手指一捻能碎就可以了,因为太干不好碾,太潮湿粘碾子,不好干活儿。挨上号后,全家人拿着笸箩、簸箕、绢罗、碾棍来到碾房。推碾子不仅累而且还磨性子,需要碾好多遍,爹和姐姐每人拿一根碾棍推,我在姐姐碾棍上拴上绳,在前边拉,娘跟着碾子转,用笤帚打扫碾出来的米面,这叫“拦碾子”。大部分人不愿干这个活儿,转的人头晕脑胀,人称“赶圈集”。我没拉多大会儿工夫,说什么也不愿意干了。娘哄我说:“儿子,等碾完了,回家给你买3块糖,晚上给你包饺子吃。”就这样,我勉强地坚持到最后。米面碾完运回家后,蒸干粮的活儿就是大人的事了。腊月廿五以前,爹娘把馒头、黍面黏窝窝、稷面糕、玉米面菜团子就都蒸出来了。蒸出来的干粮,大年三十以前吃稷面糕、黍面黏窝窝、玉米面菜团子,大年三十中午才能吃一顿白面馒头,剩余的白面馒头留给来家里拜年的客人吃,娘会把剩余的干粮存放到缸里作为备用。在所有粗粮中,我最爱吃的是稷面糕,当地叫“丝糕”。用刀切开后,里面都是麻窝,像蜂窝一样。丝糕蘸肉汤,好吃极了。


最让我难忘的事,就是围着灶台吃娘煮的肉。那时生活清苦,一大家子人过年也买不了几斤肉,为了招待客人,爹总会多买些肉和杂碎。腊月廿八上午,爹娘开始煮肉,娘在灶膛旁烧火,爹在锅边掌握火候,我和姐姐一直在锅台旁守着,望着锅里咕嘟咕嘟煮的肉,馋得直流口水。娘心疼地说:“他爹,肉熟了吧?给孩子解解馋。”爹用筷子往肉上插了一下,说:“你俩出去玩一会儿,等肉熟了让你娘喊你们。”可不大一会儿工夫,没等娘喊,我们就又跑回来了,恰好爹正往大瓷盆里捞煮熟的肉。爹用刀子给我们每人割下一块肉,吃得我俩满嘴流油。爹看着我和姐姐狼吞虎咽的样子,心疼地说:“先吃这点解解馋,等会儿把肉熏好了再吃。”娘把煮肉的肉汤舀到瓷盆子里,准备以后炒菜用。爹往锅里放上一把小米和红糖,架上铁筚子,把热气腾腾的肉均匀地摆放在铁筚子上,盖上锅盖,娘开始烧火。后来听人说,我爹在村里熏肉技术最好。熏肉是个技术活儿,火急火大都会把肉熏糊,火小了,肉就上不了色,得用文火熏。看到锅盖四周冒出缕缕黄烟,闻到肉的香味了,爹对娘说:“停火吧,我看差不多了。”爹掀开锅盖,一股黄烟冒出来,那味道香极了。只见锅里的肉颜色纯正,爹高兴地说:“真好,等会儿让你娘给你俩切一大碗熏肉,今天管你俩个够。”直到现在一咂巴嘴,回味爹娘熏肉的味道还直流口水哩……为打发一年的日子,娘把过年剩下的肉切成方块,放到瓷坛子里,撒上盐,腌制成腊肉。炖菜、包饺子,切上几片腊肉,味道美极了。



过年最大的期盼就是赶花花集,我老家景县后留名府花花集是腊月廿四、廿九两天。腊月廿四这天,爹和娘一大早就领着我和姐姐去赶花花集,赶集的人们从四面八方顺着田间小路涌动着。集市上,爹给我买了三挂100头的小鞭炮和三捆两响炮,娘为姐姐买了两朵蜡纸花和一朵布质花,还买了个泥娃娃。东西买全后,爹娘领着我们兴高采烈地往回走,姐姐把买的花插在秫秸秆上,高高地举着,生怕弄坏了,脸上乐开了花。


大年三十晚上,早早吃完饺子,我和姐姐举着小红蜡烛、拿着小鞭炮,和小伙伴们去大街上玩,直到十二点钟才回家睡觉。躺在被窝里,看见娘把为我和姐姐缝制的新衣服拿出来,放到炕头柜上,心里美滋滋的,恨不得马上穿到身上。大年初一早晨5点多钟,娘把我和姐姐从睡梦中叫醒,给我们换上新衣服,娘还为姐姐扎了红头绳辫子。我给爹娘磕头拜年……

在新岁的祝福声中,年的滋味儿愈发浓郁、愈发醉人……

 

作者:徐朝    编辑:王常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