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稍缓。上午11时许,陪妻子回家看老娘。


 刚到东关村口,见街北有一个用塑料搭建的窝棚。棚一侧飘扬着国旗。棚口上方的牌子上写着“东关村防疫工作站”。里面办公桌、办公椅、木板床摆放有序。桌上备有登记本、体温枪、消毒液等。村支书赵新征带领三个村民正在值守。


此时,村民们纷纷从蔬菜温室出来,收工回家。三三两两,自觉接受体温测试。


由于我们提前打了电话,老人早已拄着拐杖在街口等候。见到我们后,一边笑,一边指了指窝棚说:“先让人家打一枪”。我们凑过去,主动接受了体温检测。值守人员又对我们的车,里里外外喷了消毒液,才放我们进村。


来前,随便给老人买了一些鸡蛋、点心之类。特意准备了她最爱吃的大肥肉(煮熟的猪头脸)。老人好这一口,一年到头离不开。按她的话说,越肥越好。


老人命运坎坷。中年丧夫。80多岁时大儿子又去世。人生三大不幸,赶上了两个。苍天虽然一次次给她带来不幸和厄运,却给了她一个健康的身体。97岁,耳不聋,眼不花,身体硬朗。一辈子没去过医院,没打过针,很少吃药。


她每天生活很有规律。早晨起来,拄着拐杖到村东大堤转一圈。回家简单吃点东西,就坐在胡同口看来来往往的人。不多言不多语。她常说“别与人争执,看着谁都顺眼。”


由于她的和善和年迈,受到人们的尊敬。常常赶集回来说,碰到某某了,非要给我买几个油炸糕。或者说某某给我买了点肉。她是个非常仁义的人,但面对乡邻的敬意,她挂在嘴边的话是:“还是好人多啊!”


她喜欢和老太太们搂纸牌。伙伴们都是七八十岁的“小闺女”。一次,她喊我们:“都过来,我给你们分钱。”我很纳闷,一个农村老太太,哪来的钱?莫不是糊涂了?她把炕被子一撩,好家伙,一层钢蹦子。用簸箕一收,满满的。都是赢来的。她笑着:“一村子的钢蹦都到我这来了。”


老人头脑非常清楚。一次,几个家人打麻将,她坐在一边看。一会儿合着眼,似睡着的样子。当妻子要打七条时,她慢悠悠地说“那张牌可打不得。”原来,扣着的牌里,有八条。推倒牌,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坐在土炕上,老人兴奋地数说家长里短。并给我们讲述了自己经历的“人灾”。


她说:“日本鬼子扫荡那一年,闹人灾死了不少人。眼看着孩子欢蹦乱跳,一拉青屎,就说明得了病。有人说是日本鬼子放的毒,也有人说中了邪。也怪,那阵子,一到半夜,河边老是传来齁——齁——的叫声。有人说是瘟神在唱歌。吓得人们一到晚上就插上门子,不敢出屋。两个胆大的小伙子,不信邪。听说恶鬼最怕狗皮鞭子,就一人栓了一杆,半夜去河边打鬼。结果,鬼没找到,回来都得了一场大病。问他们看到了什么?谁也不说。”


这位近百岁的老人,从不迷信。她笑着:“都是自己吓唬自己。世界上数人最大,什么东西都怕人。”


她说:“那个时候,有灾有难没人管你,干等死。现在多好,得了瘟疫国家给治,还不要钱。”


老人每月领着国家的老年补贴,还入了合作医疗,非常知足。    


由于我们有事,所以没在家里吃饭。临走,老人撩开锅台上的麻布,早给我们烙好了一摞白面饼。我数了数,整整12张。她又从床上拿出装好的野菜、大萝卜、山药等。嘱咐我们:“别光吃好的,粗茶淡饭最养人。”


妻子接过老人的东西,连声说“嗯嗯。”眼里早已溢出了泪水。


作者:刘善民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