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最喜爱诗经中的《蒹葭》,每每读起它,故乡的苇塘就会如一幅水墨画般在我的脑海中徐徐展开……
故乡的村子不大,却是一个古老的村庄,素有“丕彤故里,狄青老家”之说。儿时村子四周寨墙高筑,岁月的侵蚀让寨墙成了一圈土丘,土丘上随处可见的残砖片瓦可以让人想见其当时的辉煌,寨墙从上到下被大大小小的植被覆盖,俨然一道绿色屏障把村子包围。站在高高的寨墙上,想象着古时的金戈铁马,放眼望去,村子四周的苇塘尽收眼底。
故乡的苇塘属于我,属于我的童年,属于村里所有的大人和孩子。它是我记忆中最鲜活的部分,童年时带给我最多的快乐和欢愉就是这片苇塘。那时每天除了上学,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苇塘边玩耍。春天万物复苏,苇芽也不甘落后地从陈年的枯叶和烂泥中钻出。天气越来越暖,苇子也越来越高,从开始的嫩绿到清绿,苇塘仿佛一夜之间生机勃勃。油绿的苇子随风摇曳,野鸭子或一些不知名的小鸟不时飞进飞出,水面随风起着涟漪,有时在苇塘边走着走着,里面受到惊吓的小鸟“扑棱楞”兀自飞出,倒把我们吓一跳,这时索性拿起一片瓦片投向远处,苇塘深处的鸟儿更是一股脑地大声鸣叫着飞出,孩童们兴奋得欢呼雀跃。
那时没有什么玩具,但丝毫不影响孩子们玩的兴致,有时我们把苇叶揪下来,卷成喇叭状做成哨子,吱吱呀呀,无论好听与否,一个个起劲地比着吹;有时从从苇塘边坡上挖几块胶泥,做各种玩具,捏出来的拖拉机,小车,小鸟在太阳下晒干,就是一个好玩具。那时候孩子脾胃都很好,吃的多睡得着,身体都很壮实,现在想想,脾属土,所以孩子适当玩土,对身体好不无道理。
苇子的芦根还是一味药材,有清热泻火,利水解毒的功效。秋天的芦根最好,因为这时苇子长得高高壮壮。有时伙伴们挖一些芦根,洗干净,白白的芦根直接吃,有甜甜的味道。更多的是拿回家让母亲熬一锅芦根水给全家喝。那时有个头疼感冒的,不是去拿药,而是先挖一些芦根,煮上几碗水,一出汗就好了大半,经济实惠,没有副作用。因此当时苇塘是村民光顾最多的地方,孩子们在边上摸鱼捉虾,老人寻一处幽静处垂钓打发时光,大人闲暇之余也过来撒几网。夕阳西下,大哥在苇塘里撒网,我在岸上捡拾大哥扔过来的鱼,天上飞鸟鸣叫盘旋,远处的苇叶沙沙地随风摇晃,银白的芦花在余晖下闪闪发光,儿时这个诗意唯美的画面一直镌刻在我的脑海。
秋天的苇塘水位下降,苇子由青葱变成了金黄,盛开的芦花在阳光下像一张银白色绸缎如波浪般随风起伏,过了八月十五,村子里会集中把苇塘里的鱼打捞一番,分给大家,这是苇塘最热闹的时候,大人孩子齐上阵,大人撒网捕鱼,妇女孩子负责装运,老支书带着几个后生过秤,汉子们捕鱼的说笑声,孩子的欢叫声,间或几个光棍和小媳妇的打诨声就沸腾了整个苇塘。落日余晖下,炊烟袅袅生起,鱼香就弥漫了整个村子……
天气越来越冷,苇子成熟了,大队再次组织村民把苇子收割回来分给各家各户。那时盖房都用苇子编的席子,芦苇杆高且直,骨节小,苇质柔嫩是编席子的上等原料,俗称“编笆”,家家都用的着。大哥心灵手巧,学的一手“编笆”的技术,每到农闲,每家盖房,都会请大哥去“编笆”,“编笆”是个细致活,编出来要紧密结实,一般一间屋的笆需要一天的功夫,并且需要两个人齐头并进地完成。苇笆编好了,要往上面撒一些水,保持湿润,盖房时要把苇笆卷成桶壮,这样抬的时候不易折断。“编笆”是个技术活,也是苦累活,蹲着编一会就会累得腰酸腿疼,就得站起来活动活动,虽然如此,在那个困难的年代,每个农闲时节,大哥总会走东家到西家地给人编笆,以换取几个零用钱补贴家用。时过境迁,编笆人早已淡出人们的视线,但是脑海里当年大哥蹲着编笆的情景却依然那么清晰可见……
家乡的苇塘承载了年少时光里太多的喜怒哀乐,时光的强大让昔日的苇塘变得面目全非,但是每每回家,我依然会到苇塘转转,落日余晖下,绿色寨墙包围下的村庄,炊烟袅袅,苇塘中苇叶随风摇摆,这些心底的记忆虽已泛黄,却依然再触动着我那颗柔软的心……
作者:桂焕亭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