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家乡雨量充沛,门前的滏阳河碧波荡漾,日日夜夜无私滋养着这片古老的土地。伴有晶莹的虾米、黑黑的蝌蚪和上蹿下跳的青蛙,水中游动着各种鱼类。河底厚厚的淤泥上长满了水草,下面是甲鱼、螃蟹、泥鳅和蛤蜊的乐园,平静的水下隐藏着多彩的水族世界。
鱼中之王当属漂亮的大红鲤鱼,但数量稀少,谁要逮住一条都能成为村里的新闻。记得一发小借用邻居的网捕到一条硕大的红鲤鱼,在归还鱼网时两家还闹出鱼权之争。人们平常还是以吃鲫鱼、鲢鱼和草鱼为主,母亲有时在火炉上炖一锅杂鱼,将鱼刺都炖酥了,再端上新贴的玉米饼子,吃进嘴里真能香掉大牙。
那时由于传统观念和信息闭塞,很多滏阳河的河鲜人们还不吃。骨瘦如柴的螃蟹又丑又横,想啃都没地方下囗。鲶鱼倒是肉质细腻,其宽大的嘴巴,人们看着心里都会犯嘀咕。嘎牙鱼长得像鲶鱼,味道虽说更鲜美,背上的三根毒刺使其成为鱼中的刺头。至于不起眼的虾米、泥鳅和贝类等,更是不招人待见的鱼中“鸡肋”。
捕鱼需要一定的技巧和工具。最简单的捕鱼方法就是摸鱼,摸鱼仅靠两只手,当然效率也最低。有一天午后,我和小伙伴们来到村南河里洗澡,当时河水很浅,有人脚下踩到了卧底的鱼儿,大家就一起玩起浑水摸鱼的游戏。我在河边的石头缝里摸到几条小鱼,同学胡卷海突然从水中站起来,右手高举一条白花花的大鱼,学着电影里小兵张嘎的样子,用拗口的普通话得意地大喊:“瞧瞧咱的大鲫鱼!”哪知话音未落,大鲫鱼竟然一打挺从手中脱落,卷海同学空手站在原地口吐舌头,期待的喝彩之声换来一阵哄笑。
当然,捕鱼的主要工具还是鱼网。邻居胡金海就是位捕鱼高手,他家的院子里晒满了撒网、叉网、粘网和网兜等。金海哥长得高高壮壮,有天我见他拎着撒网来到河边,瞄准目标后就开始运气,然后扭动腰身奋力将鱼网甩出。随着慢慢收网,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儿顿时呈现在眼前。有时金海哥蹲在岸边,将三角形的叉网沉入水中,时机一到就将叉网抬起,进网的鱼儿就被一锅端了。枯水季节时,粘网就派上了用场,粘网的网线极细,靠卡住鱼鳞进行捕鱼。金海哥将粘网拦河布控,过往的鱼群想突破封锁线,网眼般大小的鱼儿就被活捉。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受老邻居的影响,我早想弄只最简单的小网兜,于是我向母亲要来一把网线,找金海哥借来梭子并登门学习织网。我利用业余时间当起“织女”,一针一线忙活了好多天终于将网面织成。穿好铁丝后还缺一根杆子,我又跑到村东树林扛回一棵小树,一只小网兜就算到手了。
在村南的滏阳河里,几条来自白洋淀的渔船成为村里的焦点。渔船首先在河面摆好龙门阵,渔民令旗一挥,船上待命的一群鱼鹰直冲水下,不一会儿就陆续叼着大鱼回船报到。主人收到猎物后面露喜色,立刻松开鱼鹰脖子上防止偷嘴的橡皮筋,随手将一条小鱼塞进鱼鹰嘴里。得到奖赏后的鱼鹰又来了精神,转身又深入水下继续再战,逮完大鱼就开始逮小鱼。在这样的天敌面前,水中的鱼儿根本就没有藏身之地,只好乖乖当了俘虏。
伴随着华北地区的长期严重干旱,再加上排污和过度捕捞,母亲河逐渐老了。在长达三十多年的时间里,人与自然失去了平衡。母亲河再无船舶航行,也丧失了灌溉功能,河底酱色的污水让鱼虾早已沦为传说,生态环境发生改变,两岸人民深受其害,治理河流的呼声越来越高。
前几年,随着挖泥船的机声隆隆,滏阳河综合治理改造工程拉开了序幕。经过短短几个月的连续奋战,沉睡多年的母亲河竟奇迹般地苏醒了,河水明显变清,失踪了三十多年的鱼儿又回来了。沿着曾经熟悉的河岸,我默默地从村北大桥一直走,穿过承载着青春之梦的老桥,在生我养我的老屋门前久久地伫立,走过和小伙伴们一起洗澡摸鱼的河滩,终于看到了一座刚落成不久的新桥,也看到了家乡的未来与希望……
作者:胡金成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