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杨柳青，苏州桃花坞，四川绵竹，再加上河南朱仙镇，被称为四大木版年画之乡。但在湖城，也有个年画之乡。这座小镇在清末民初曾达到过“家家点染，户户丹青”的盛世美景。镇上最有名的当属谢家画坊。


谢家画坊里有两位画师，一个叫张千，一个叫李万。张千较瘦，白白净净的，擅画神仙。在他笔下，个个神仙自带一股灵气。天地最大，玉皇大帝慈眉善目，王母娘娘秀美端庄，灶王爷爷奶奶神采飞扬，眉开眼笑，财神喜气洋洋，关公正气凛然。还有那八仙，千姿百态。人们都说，他画的那些仙女跟真的一样。不经意间，就觉得画上的人一动，吓人一跳。


李万喜欢画小孩，尤其是莲年有余。画上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头上扎着小辫，怀里抱着一条大红鲤鱼，鲤鱼旁边还开着两朵荷花，那鱼好像要蹦出来呢。还有一个六子争头，表面看上去是三个光着身子的小娃娃，却有六个身子，无论你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对的。左看是坐着的，右看是趴着的，有趣得很。一张新画出来，人们抢着要，这张画刚开始，曾卖到断货。


每年，谢老爷都让他们出一张新作品，事先更不敢让人知道。等新样子出来，雕成木版，再大批生产。这时别的画坊做不出来，也效仿不了。谢家的画年年出新，卖得也好，生意渐渐也就占据了上风。但人们都知道有个老规矩，武强年画，一年鼓一张。也就是说，每年总有一张卖得最火的画。只是这画，不知落到谁家。


年底一到，人们更加忙活了。刻版的，上色的，还有印刷的，运送货的。院子里、画廊里都站满了人。这天要出新画了，正赶上张千闹肚子，连着跑了几趟茅房。被谢老爷瞧见了，黑着脸说：“出画是最关键的时候，你不是不知道。”张千连忙低下头去。谢老爷又说：“这批画今晚必须赶出来，赶不出来，谁也别想睡觉。”


张千的手一哆嗦，刚出来的画上就多了一个手印，他吓坏了。李万朝有手印的地方，按了一下。张千问：“你这是干啥？”“这第一张画坏了，我要了！”谢老爷走过来，沉着脸问，是谁弄坏的画？张千讷讷地说：“老爷，不是我，是李万弄坏的。”李万说：“不是我，是张千弄坏的。”“你们破坏了规矩，该罚！弄坏这张画，扣一个月的工钱。”谢老爷气呼呼地背着手走了。


张千和李万，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理谁。张千卷了这张画，往袖子里一搁，就回了家。到家越想越气，冲着画，拍了一巴掌，却听到一个声音说：”好疼！”张千找不到人，展开画卷，才发现画上的仙女动了一下。那眼睛，乌黑发亮，那笑容，灵动鲜活，那身子婀娜多姿，吓得他连忙下拜。


从那以后，张千干活回来，家里就早早做好了饭，洗好了衣裳。张千很好奇，便装作出门，然后悄悄藏在大门后。时间不长，就见从画上走下来一个女子，她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当她开始烧火做饭时，张千一下从门后闪了出来，过去抱住她说：“原来姐姐是画上的仙女。”女子挣扎了几下，见脱不开身，红着脸说：“快放开我，我不回去会受到责罚的。”张千说：“我舍不得让姐姐走。”还一把把那幅画扯下来，扔到火里去。女子没有办法，只好跟他做起了夫妻。


李万看到张千神思恍惚，就问他原因，张千不敢实说，推说饿得头晕眼花。李万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银子给他，让他去买吃的，张千很是感动。到了晚上，李万突然来到张千家。张千见瞒不过去，就说：“李兄，这是内人。”女子一见，花容大变。李万抓住她的手说：“你再不回天宫，就回不去了。”张千不解，女子惊慌失措地说：“我看他太穷，才帮他一把。白鹤已被烧死，我回不去了。”李万说：“赶紧让张千画一张就是了。再不回去，你恐怕这个年夜也过不去。”


张千赶紧画了一只白鹤，仙女吹了一口气，那鹤竟成了真的，驮上仙女就飞走了。张千疑惑地看着李万说：“李兄，你是怎么知道的？”李万摇摇头说：“今年要鼓的这张画，就是你拿的那张。”“莫非你早知道了？”“张兄，是你画神仙画得太像了，所以神仙也来帮你了。正所谓：心中有神神自在，心中无佛佛不来。”


果然，那年的神女画卖得最火。


作者：王平平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