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桑干河上
今夜,月光照在桑干河上
十五的月亮十四圆
据说,100年间仅会出现6次
夜很静,能看得见远山
早已过了桑葚成熟的季节
宽阔的河床裸露着黑色的石头
我从异乡来,多么幸运啊
轻抚着大桥的栏杆,不说话
听流水在月光下低吟浅唱
月亮像个调皮的孩子
在母亲的怀抱里钻来钻去
桑干河的夜空,云朵慈祥
我多么希望,自己也像这云朵一样
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思想透明,且有几束光芒
一滴水含有多少深情
还有那些沉浸在月光里的美
桑干河是知道的
桑干河畔,给夜行人照路的
除了月光,星星,万家灯火
还有丁玲笔下1948年的那枚太阳
注:现代作家丁玲著有以桑干河流域土改运动为背景的长篇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首次出版于1948年9月。
泥河湾时光
200万年前的太阳,照耀着
900平方公里的泥河湾古湖
茂密的丛林里,鸟鸣异常响亮
树荫,爱情一般覆盖着山川
一片片树叶落入湖水
层层叠叠的涟漪,像一枚枚印章
猛犸象、披毛犀、锯齿虎从容来去
大角鹿、洞熊、洞鬣狗自如出入
人与兽在互相蚕食中并肩同行
一场旷世的地壳运动,使湖底上升
泥河湾湖水流走,群兽惊吼
背向闪电四散奔逃,终成化石
而泥河湾人结束了四肢爬行
发出了人类的第一声呼喊
朝闪电划过的方向飞奔而去
那里有火种、食物以及进化
那里有东方文明的曙光
泥河湾人最先走出了森林
泥河湾是一直相信爱情的
不然怎么会一站就是二百万年
在你面前,一万年的爱情也低到尘埃里
那第四纪地层,红砂砾石,白垩土,还有黄泥
都是书写给今天的一行行情诗
起源与湮灭几经轮回中,唯有爱情不会老去
中华世纪坛青铜甬道的第一阶上
镌刻着小长梁遗址的不朽荣光
——东方人类从泥河湾走来
古堡落日圆
宋元时期的堡墙,风化成
残垣断壁,像被刀斩断的躯体
遗弃于大田洼的原野之上
天空铺开一尘不染的蔚蓝
云朵镶着金边,挥毫大写意
蘸着余晖,给历史写一封信
落日圆圆,如一枚邮戳印在天空
棒槌状的堡墙孤高耸立
多么像敬业的邮筒,寂寞守望
屯守的兵勇早已解甲归田
古堡还在原地虔诚坚守
百米之外,能闻见烤玉米的香
一座古堡隐进玉米丛林
头盔化为穹顶,箭丛化为天穗
白茫茫的刀光,软成白云和绵羊
暮色中登凤凰山
珊瑚色的霞光,穿透厚厚的云层
给云朵镶上金边,使它们变得透明
温暖着桑干河一样美好的人间
凤凰山不高,属于恒山余脉
在一个叫大田洼的小山村
没有历史记载,皆因山似凤凰状
一条柏油路,盘旋通向山顶
电视转播台的信号塔,接天连地
联通着大山内外的消息
唐初梧桐寺遗址上,那棵
200多年的古松,枝干虬劲
恭候每年三月二十八的“洗山”大典
远处两棵枯树,传说是降龙木
那是凤凰山五烈士的化身
驱散毒气,护佑着山下百姓
植物世界比人类更丰富
通过手机的“形色”,认识了
费菜、半夏、木贼麻黄和冷蒿
夕阳早已落山,晚霞还在渲染
野花们探出头来,轻声唱着
——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我和爱人拍下了一张背影照
——陪你执手看夕阳
也许有点矫情,却是余生的愿望
致泥河湾猛犸象
你这洞穴里的”地下居住者“
从160万年前的四纪大冰川上
踏浪而来,席卷百兽
你知道高寒有多冷,草原有多大
水草从眼前飞过,鲜花在耳畔盛开
泥河湾古湖畔,是你的快乐老家
披着长长的毛,厚厚的铠甲
高入云天的牙齿,搅动乌云
柔韧的鼻子,轻嗅芳草天涯
你这地球动物中的巨无霸
趴冰卧雪,驰骋莽原,永不言败
登上生物圈顶端,搭建象牙塔
你也曾与人类一同进化
当人类学会了火攻和协同作战
和平相处的局面被打破了
突如其来的冰期,暴风骤雪铺天盖地
猛犸象倒在了远古的冰川
被永远雪藏在泥河湾的地层里
一万年前,当人类向最后一只猛犸象洒泪挥别
回想起也曾食肉剥皮,茹毛饮血
肯定会有几分自责、羞愧和反思
今天,你又复活在泥河湾马圈沟
像个驼背的老人,独立残阳下
张开紧闭的嘴巴,与远古对话
访东城玉皇阁遇雨
一片长着脚的云跑过来
把东城镇的天踩漏了
大雨洗去了玉皇阁的尘埃
我专门为访你而来
你却大门紧闭
雨中的样子依然妩媚
同行的人都没下车
我冒雨围着你转了一圈
然后,在屋檐下躲雨
躲雨不要紧,要紧的是
与谁在一起,还在雨中
浪漫地漫过步,拍过照
当我转身离去,雨还在下
飞檐阁角的风铃响了几声
算是和我打过了招呼
驶离东城镇,奔向化稍营
长脚的云留在身后
回望玉皇阁,还在雨中
开阳古堡琴韵
如同一架布满灰尘的古琴
端坐在桑干河畔,等人来弹奏
2300年关内楼兰的苍凉
一排排泥土房,整齐排列
夕光里的影子,钢琴琴键一样
错落有致,黑白分明
厚厚的土城墙,忽高忽低
像舒缓的乐曲抑扬顿挫
两横两纵的街道,显示曲调的高低和寡
曲从战国起,高潮在盛唐
玉皇阁是琴弦上最鲜活的音符
关帝庙、三公庙、河神庙、东西龙王庙和声悠扬
“乾三连”“坤三连”的街区格局
是这片山河上最美丽的旋律
古戏台上,帝王将相轮流坐庄
钻出北城墙下的大洞
便是开阳新村
那棵200年的老杨树默不作声
桑干河大峡谷观瀑
一头秀发
妩媚地披在山崖上
展览千年
一段柔水
被岁月逼得再无退路
以雪崩般的直白,倾泻而下
一条白练
暴怒之水一波三折
向下,向下,冲向最低处
这桑干河醒世的梵音啊
深入来者的呼吸
洗净肺腑里深染的凡俗
作者:杨万宁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