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柱子,吃饭啦。”铁蛋娘站在锅台边,一边喊一边盛着饭。


“娘”,“干娘”。铁蛋和柱子一前一后跑进屋,两张小脸冻得通红。


饭桌上放着三碗棒子粥,一个鸡蛋。铁蛋娘拿起鸡蛋开始剥皮,铁蛋的眼睛盯着娘的手,一动不动。柱子看一眼,低下头咕咚咕咚咽着口水。


铁蛋娘将白白胖胖的鸡蛋分成两半,一大半放进柱子的碗里,一小半给了铁蛋。柱子吃惊地长大了嘴,铁蛋撅起嘴,眼里噙着泪。


“干娘,我走了。”


“柱子,慢点跑,才吃了饭,别被风噎着。”


干娘对我真好,比俺亲娘都亲。柱子边跑边想。


铁蛋娘站在门口,看柱子跑远了,转身走进屋。她掀开锅盖,又盛出一个鸡蛋递给铁蛋。铁蛋高兴地拿着鸡蛋满屋跑,突然他停下来,望着他娘说:“娘,刚才盛出两个鸡蛋,我和柱子哥一人一个多好。”


铁蛋娘将铁蛋搂在怀里,摸着他的头说:“柱子是干儿,是外人,你是娘的亲儿,只有这样柱子才会对你好。”


铁蛋望着他娘,忽闪忽闪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一晃就是十来年,柱子和铁蛋长成壮小伙,他们一起参加了游击队。


部队的集合号吹响了,柱子和铁蛋赶紧起身往外跑。铁蛋娘跟在他们身后喊:“柱子,铁蛋,打起仗来,你们要互相结记呀。”


柱子扭头喊道:“干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铁蛋的。”


枪声噼噼啪啪地响了一夜,土坡前的柳树、榆树都被削平了脑袋,只剩下光秃秃的身子。一阵儿轰隆隆的炮声过去了,柱子抹一把脸上的尘土,焦急地喊着:“铁蛋,铁蛋。”


“柱子哥”,铁蛋悄悄地爬过来,递给柱子一个菜窝头。柱子三口两口就吞下肚子,吧嗒吧嗒嘴扭头说:“还有吗?”


“没了,最后一个了。”


柱子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下。


“手榴弹还有吗?”


“没了。”铁蛋摸了一把自己的腰间说。


柱子摸出两颗手榴弹递给铁蛋,敌人一会儿就要冲锋了,这个你拿着。


“柱子哥,你劲大,手榴弹你留着,我还有几发子弹。”


敌人又开始冲锋,“啪,啪”枪声一声接着一声,敌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柱子一扣扳机,不好,没子弹了。他的心一沉,赶紧抓起一颗手榴弹。


敌人哇哇叫着冲上来,铁蛋那边枪响了,接连放倒几个鬼子,敌人的速度慢下来。一会儿铁蛋的枪也不响了,柱子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敌人越来越近了,鬼子的眉毛和眼睛在柱子眼前晃着。“轰”“轰”柱子奋力扔出两颗手榴弹,鬼子纷纷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柱子把刺刀上到大枪上,悄悄地往铁蛋那边爬。轰隆隆,轰隆隆,敌人的迫击炮又响了,一发炮弹飞向铁蛋的方向。柱子飞身跃起,一下子扑到铁蛋的身上。


“轰,轰,轰”一发发炮弹在他们身边爆炸,炸起的尘土埋在柱子的身上。炮声停了,柱子爬起来去拉铁蛋,他一伸手碰到了铁蛋的腰间,硬邦邦的这是什么?


鬼子又一次发起了冲锋,轰、轰、轰,柱子又扔出去了三颗手榴弹。昏迷的铁蛋醒了过来,柱子一条胳膊血肉模糊,紧闭双眼躺在他的身边。


日本鬼子投降了,铁蛋来到他娘的坟前,柱子空着一根袖管跟在他的后边。铁蛋跪下去点着纸钱,从怀中摸出两个鸡蛋。他剥下皮,一个递给柱子,另一个放进自己嘴里,哽咽着咽下去。


作者:孟海涛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