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团子”在我们老家也叫“菜窝窝”。在那“饼子、窝窝、菜团子”“红薯、地瓜、大山芋”为主食的年代,菜团子也是生活中上等的饭食。


小时候,正是“粮食少瓜菜代,吃不饱饿得快”的年代,家家户户缺粮少吃,经常以野菜充饥。我娘为调剂生活,粗粮细作。用北瓜、萝卜丝、干马齿苋等做馅儿,那时没有香油、味精等佐料,而是放入少量的腥油、盐、葱。用红高粱面或者山芋面混合榆树皮面和面,面醒好后,只见娘用手抓一块面,在两手间来回颠簸,逗出浆来后,拍成薄饼状,摊在手心里,再放入调好的馅儿。然后,两手掌相抱向里合拢,边转面皮边往上拢,两只手的大拇指同时把馅往里按,就包成了椭圆状的菜团子。每次看到菜团子下锅,我和姐姐都馋得一直守在锅台旁,看娘不紧不慢地往灶膛里一把把填着柴禾。过一小会儿,只见锅盖周围冒出热气来,我焦急地说:“娘,快掀锅吧,菜团子熟了。”娘说:“傻小子,着急吃不成熟团子,等再烀一会儿,回回气儿。”


锅盖边的热气小了,娘把围在锅盖周围的布条撤去,一掀锅盖,热气腾地一下布满了整个房间,菜团子像一个个小肥猪躺在那里。我迫不及待拿起一个菜团子,顾不上烫,大口大口吃起来。虽然团子里没肉,也没有多少油,但吃起来真是香啊!姐姐笑着说:“小心拽着舌头,别把舌头咽下去。”


那时人们过着穷日子,菜团子往往作为有营养的食物,留给家里的壮劳力吃。我家后邻海旺哥家人口多,每次蒸菜团子都是按人头分,每人两个。一天中午,海旺哥家蒸了16个菜团子,全家七口人,海旺哥娘饭后发现少了两个,就挨个儿审问他五个孩子。最后,海旺哥说:“我藏起来两个。”他娘听了便拿起笤帚疙瘩,边打海旺哥边掉着眼泪说:“俺想留两个,下顿让你爹吃,你爹还得下地干重活哩。”


农忙季节,我的父亲完成生产队分配的农活外,中午不回家吃饭,而是去自家自留地干活。有一年7月的一天,我中午放学回家,娘说:“朝儿,咱们先不吃饭,你爹在村北自留地锄草,我把两个菜团子、二两白酒和一瓶凉白开水放到篮子里,你给你爹送去,别让你爹光干活不吃饭啊!”接过篮子,我一路小跑来到自留地。只见父亲光着膀子,弓着腰在锄草。我大声喊:“爹,送饭来了!”我爹边锄草边说:“好小子,等到地头再说。”等父亲锄到地头,接过菜团子,顾不得擦汗,张开大嘴,恨不能一口把菜团子吞下去。我把白酒递给父亲,父亲边吃边喝,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你娘蒸的菜团子真香啊!”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人们的生活逐步得到改善,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蔬菜。各家各户,进了腊月门蒸上几锅菜团子,放在草囤里,一直吃到出了腊月门。菜团子的馅儿也多了起来,白菜肉、粉条肉、马齿苋、腊肉等样样俱全。这时候吃菜团子就有了新的含义:一是调剂一下生活,二是期盼着全家人团团圆圆、幸福美满。老伴儿每年秋后都去地里挖一些马齿苋,回家后洗净上锅蒸熟,然后放在阴凉处晾干后储存起来,以便随时蒸菜团子用。什么时间想吃菜团子了,老伴儿便拿出晾干的马齿苋用温水泡开,再洗净切碎,放入肉丁和五香粉、盐、味精等佐料,蒸出来的菜团子真是美味无比。


自从跟随孩子们搬入城市居住后,挖野菜的机会少了,吃菜团子的次数少了,甚至有时连做梦都在吃老家的菜团子,真是人老思乡,美食不忘啊!前些天回老家聚会,酒后我们几个“老家伙”点了一份玉米面马齿苋菜团子。菜团子上桌后,我们几个跟小孩儿似的,顾不上烫手,争着去拿,咬一口皮薄馅鲜的菜团子,砸吧砸吧嘴说:“还是老家的菜团子香啊……”


作者:徐朝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