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姚振函先生一篇文章，题目是《被人打听》。大意说老年之后若有人打听应该高兴。


我退休第二年，单位的同志打来电话，说石家庄一位叫吕振侠的找我，留下号码叫我回电。值班员还用强调的语气告之：“人家说是你的朋友，说你一定立即回话的。”


吕振侠是名人，多年任省广播电视厅副厅长、省文联副主席和影视家协会主席。我过去虽与他相识，但多年未曾联系。有时看到电视剧上有他“策划”或“监制”的署名，我说过“认识这个人”的话，但从没敢对别人称其为“友”。所以听到这个电话，我自然十分感动。


认识吕老师，始于上世纪的七十年代初期。我那时在县报道组工作，又爱摆弄文学。有一次地区搞革命故事大赛，我送去两篇稿子，偶然敲开了他的家门。当时他夫妻刚从安平调地区文教工作站（兼文联工作职能），住着一间机关宿舍。听说我来送稿，吕老师非常高兴地接了，并说自己恰恰分管此项工作，他的爱人黄老师客气地沏茶倒水，也叫人感到亲切和温暖。当时地区没有刊物，文稿结果早已忘却，但从此我记住了这个高大的山东汉子，记住了他近视镜后的睿智目光，也记住了他的豪爽热情和朗朗笑声。


衡水的《农民文学》创办以后，吕老师担任散文编缉，也在各级报刊发表大量散文作品，成为衡水的著名作家之一。我那时学写小说，没再直接给他送稿。但只要见面，他总要说几句勉励的话。


八十年代初期，吕老师奉调省委宣传部编辑《共产党员》，在省第二招待所办公。那年饶阳的党史稿在石印刷，我几次校阅也住“二招”，所以又幸遇吕老师。他说《共产党员》是理论刊物，但也有文艺页码，每期也发散文或诗歌。但因手懒我也没给他送过稿子。


三十多年未曾联系，吕老师却依然记得我这个默默无闻的基层作者，我的心情可想而知，就立即拨通了他的电话。


他说看过我的文章，才知道我还坚持写作，于是通过文联熟人才打听到我的情况。


吕老师打听我，是托我打听农民作家许可的近况。他说因年龄关系已从省厅的岗位退下，现任影视家协会的名誉主席，正主持《河北省影视志》的编写。因许可的小说《一口菜饼子》是全国第一部电视剧的原著，所以志书中要明确记述，但不知许可的近况。他说：“我现在忙不过来，手底下人也不多，所以请你帮助了解一下情况。”在电话中，他还很信任地说：“我在饶阳的熟人，只有你和许可了。我想你一定能办好这件事。”


那时我也很长时间未见许可，听说身体大不如前，眼睛也看不清了。我立即赶到大官亭看望他，转达了吕老师的问侯。回来后我把情况略为梳理，并写一篇《莫逆之交话许可》的小文，一并寄送吕老师。他对我提供的情况非常满意，立即给我签名寄来《燕赵影视随笔》和《春雨潇潇》两本文集。


过去我读他作品不多，对其领导全省影视工作的成就更知之甚少。读完“随笔”，才对他带领河北影视冲出洼地攀越台阶的成就略知梗概。这里只摘引省委副书记李文珊在序言中一段话：“振侠同志靠自己的努力工作，为河北省电视剧事业的发展作出了贡献，同时在有意无意之中也为自己开辟出一片新天地。他走马上任到省广电厅任副厅长，主抓影视、文艺工作。从此他便与影视结下了不解之缘。”“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振侠同志可以说是河北电视剧事业发展的见证人。他从事广播电视文艺、影视事业的领导工作，热爱影视事业，虚心学习钻研，逐步由一个一般意义上的行政领导者变为一个影视工作的内行、专家。自他到任以后，河北影视中心和河北电视台的几乎所有影视作品都是经他审定的。他还策划剧目，审看剧本，筛选报奖作品等，其中的酸甜苦辣无不尽尝备至。1990年后，他们拍摄的《大唐名相》《誓言》《青年毛泽东》《马本斋》《石门情报站》《纪晓岚》《关汉卿》《神医喜来乐》《金手指》等等，都在社会引起不俗反响。”李文珊是分管宣传文化多年的省委副书记，也是文学造诣精深的内行领导，他对吕老师的评价可谓恰如其分。在谈到吕老师的品格特点时，李文珊用了“聪颖、好学、正直、厚道”八个字，也印证了我多年的深刻印象。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孜孜不倦为影视发展奉献余热，甚至为准确记述一个农村作者而耗费心血，其认真负责的精神令人感佩。


后来我赴石看望吕老师一次，对他的“厚道”更有切身体会。那天我遵约在河北省电影制片厂等他，看到他匆匆步行而来，身躯高大而消瘦，头发花白而稀疏，与我记忆中的潇洒壮硕的样子相差很大，所以没有贸然呼叫。他似乎也没认清我，当时我在省“二招”见他只有三十来岁，现在却一脸皱纹两鬓苍苍了。正在迟疑之际，吕老师看看门口两三伙等待办事的人，却高喊一声：“哪是饶阳的朋友？”


“朋友”二字又令我心里一热。


那天，他关切地询问了我的习作情况，又说了许多鼓劲的话，但更集中的话题还是许可。他说曾去过许可的老家大官亭村，还在老许家吃过饺子，并清楚记得是韭菜馅掺了猪头肉。吕老师不仅知道许可的大部作品，还清晰记起许可老伴的模样和儿女的名字。他深情地说：“你帮着联系后，许可的儿子小亮来找过我，一见就觉格外亲啊。”


后来我见到许可的小儿子许志亮，小伙子非常感慨地说：“吕叔那么大干部还挂记着俺爹，真是个厚道的好人啊！”


作者：何同桂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