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春天的行动缓慢,我们要原谅她。因为她的行囊有些重,里面装着一千种春天,等你去认领。
一
男孩的春天是突然闯进来的。就在某个阳光撒下金子的午后,满头大汗的少年脱去束缚了一冬的棉衣棉裤,换上毛裤和薄线衫。那一刻他一抬腿就很高,一迈步就很大,仿佛刚刚褪去的不是衣服而是一副钢铁的铠甲,他浑身轻盈得像长了翅膀,一抬腿就要飞起来。他忙着去寻小伙伴们,把这份轻盈分享出去,于是那群孩子们就都长了翅膀。
他们闹闹嚷嚷约去爬树,折下一些柳枝,先拧松那层绿皮,抽出硬芯,再用指甲轻轻刮去一点树皮,一只柳笛就含进嘴里了。
啊呜……呜呜呜……喔噢……那混乱的高低声部,吹奏出春天最动人的乐章。
二
女孩的春天是踱着步来的。春风在每个夜晚数她的花朵,女孩们在每个白天数她的花朵。
“我跟你说,花苞又大了些。”
“今天半开了呀!”
“哎呀!不得了了,快去快去!南枝已经有几朵开全了。”
这样的消息在春风里飘来荡去,常惹得女孩们一下课便都跑去花下。月白、桃夭、妃红、鹅黄、天青、暮紫、绿云……那几十种颜色的盛装,把桃花弄晕了,她搞不清自己和她们到底是谁更美丽一些?只好用怒放来比一比了。
粉云堆锦、芳菲扑面、蜂蝶嘤嗡,在这幅热闹的画里,桃花趁机溜到她们额头、发间、衣褶里,就这样春天跟着每个看花的女孩回了家。
三
“叭嗒儿”——一朵浅紫色的泡桐花,在一个中年妇人的头上弹了一下,又落在地上,正扶着车子说话的两个女人同时笑了。
“看看,鲜花羞上老人头。一晃咱也到了被花嫌弃的年纪,可自个儿还觉得年轻着呢。”
“是呢,咱俩在老家戴着荠菜花挖菜的情形,还跟昨天似的。这一晃孩子也都到了咱当年的年纪。”
“咱的孩子可享不到咱那时的幸福,城市里呆久了就五谷不分了,哪像咱放了学就长在地里,哪种野菜咱没尝过鲜儿?”
说到这俩人同时陷入沉默,脑海深处的那些麦蒿、荠菜、蒲公英、苜蓿……都被拉到眼前来。故乡的炊烟丝丝缕缕地飘着,炊烟里的母亲正把一箅子蒸苜蓿端上桌,拌了玉米面的苜蓿软软的、嫩嫩的,掺着蒸熟的花生碎香香的,还没等母亲端上蒜泥,几双筷子便已围拢过去……
回忆被咽口水的声音打断了,两个大笑的女人互相拍着肩,相约了最近的周末,那天她们会带上孩子一起挖些辣辣菜,拔些小野蒜,这些大地的馈赠会变成一个个白胖胖的饺子,被团团围坐的她们吃进肚里。唯一不同的是孩子们吃的是春天,母亲们咂摸的是故乡。
四
金大爷的春天是从惊蛰开始的。从这天起他开始晨练。用他的话说,光腚虫子们都出来了,人也得勤快起来。一起被叫醒的还有他的小孙子。
爷孙俩踏着晨曦来到滏阳河畔的小树林里,金大爷练他的太极拳,小孙子最初跟着比划几下,一会儿就跑去看那些背书的小哥哥小姐姐,偷学几句“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跑回来。刚呆一下下,又忍不住想念那些唱歌一样的句子,便又跑了去。望着摇头晃脑的小孙子,金大爷眯起眼,嗯,春天真适合播种。
一套拳下来,金大爷和小孙子都冒了汗,他摸摸小孙子的头,拉起小孙子的手“不赖,咱爷俩今年都开了个好头。”
春天就是这样呀,给每个人准备了不一样的开头。怎样?你的专属春天找到了吗?如果没有,请骑上那匹青骢马,快去把你的春天领回家。
作者:耿佩玺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