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文人的形象经常被人曲解。清人吴敬梓塑造的“范进”和鲁迅先生描写的“孔乙己”更是把酸腐文人贬到了极致。其实,文人是类似于“士”的一类特殊群体,有时虽身处逆境,怀才不遇,却始终不放弃人生理想,以文人特有的隐忍豁达,顽强抗争,愈挫愈勇,留下许多耐人寻味的故事。


唐永贞年间,诗人刘禹锡因参与“永贞革新”失败,被贬朗州。然而,他没有悲观绝望,在大自然和人生的瑟瑟秋风中,一反前人悲秋情绪,写出了“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的千古绝唱。后来,他被召回朝廷,又两次被贬,皆因写诗隐喻奸佞,得罪权贵。仅两首小诗就让他遭贬二十多年,谁能说那句“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不饱含他心中的酸楚呢?


刘禹锡虽屡屡受贬,却始终笑对人生。外放和州时,他被昔日政敌刁难,一开始让住在江边三间民房。他写了一副对联:“面对大江观白帆,身在和州思争辩。”县令一怒之下,让他迁到遍植杨柳的北门。他再写一对联:“杨柳青青江边水,人在历阳心在京。”最后,县令干脆让他住进一间跑风漏雨的小破屋。不想,刘禹锡在这里写出了千古名篇《陋室铭》。


巧得很,宋朝的苏轼也是一位屡遭贬谪的文豪。初入仕途,他就因反对王安石变法遭到打击。43岁时,又被卷入“乌台诗案”,谪迁黄州。一天,他和家人朋友在沙湖道上遇到大雨,同行者皆狼狈不堪,唯独他在风雨之中,淡定从容地边走边唱:“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这份超然和洒脱,也许只有苏轼能做到吧!


有趣的是,苏轼每次被贬,都有新的人生体验和收获。被贬惠州时,远离京城,偶有凄凉之感,但见到鲜美的荔枝后,便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被贬儋州时,面对人烟罕至、瘴疫遍布的险恶环境,他反而说“他年谁作舆地志,海南万里真吾乡。”在人生低潮时,苏轼还把精力转移到美食上。在杭州疏浚西湖,老百姓送来许多猪肉感谢,他叫家人把肉切成方块,用绳子捆起来烹调,制成了享誉古今的“东坡肉”,至今仍被人津津乐道。


人生在世,难免遇到不公和逆境,是像孔乙己那样,怨天尤人,自暴自弃,向命运低头?还是像刘禹锡和苏轼那样,不忘初心,不甘沉沦,以隐忍豁达的人生态度,向命运顽强抗争?真正的文人往往选择后者。


著名作家沈从文先生,20岁时,只身到北平追寻文学梦想,旁听于北大,自学于京师图书馆,不顾贫困和世人讥讽,写出了成名作《边城》。特殊时期,他曾受到错误批判,蹲牛棚,扫厕所,创作权利也被剥夺了。但是,他不甘沉沦,主动来到历史博物馆工作。三九寒天,他穿一件破棉袄,躲在一个避风的地方,一面跺脚,一面将一块烤红薯在两手间倒来倒去取暖,等着博物馆开门。人生虽然凄苦,但他在那些陶瓷碎片中,找到了乐趣,也找到了后半生的意义。


1978年,沈从文先生开始着手写作《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在两间矮小的平房里,他纵横交错地拉着绳子,上面挂着各个时代服饰的图片,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一次,表侄黄永玉和夫人梅溪去看望他,看到屋子凌乱不堪,梅溪想帮忙收拾一下。沈先生阻止说:“别动,这些是我随时要查阅的资料,一动地方,我就找不到了。”梅溪看着满床书籍说:“那你睡觉怎么办?”沈先生说:“躺在书上睡,很舒服的。”黄永玉看他忙于写作,总吃剩饭,担心吃坏了身体,沈先生幽默地笑道:“我有办法,每天吃两片消炎药。”后来,这部书出版后,多次被周恩来总理作为礼物送给外宾。


不仅中国文人饱经磨难,那些外国文豪们也经常有贫困潦倒的时候。巴尔扎克在成名之前,也曾艰难窘迫过。最困难的时候,他甚至只能吃干面包喝白开水。但他挺乐观,每当就餐,便在桌子上画一个个盘子,写上“香肠”“火腿”“奶酪”“牛排”等字样,然后在想象中狼吞虎咽。在这段最“狼狈”的日子里,他竟然花七百法郎买了一根镶着玛瑙石的手杖,并在手杖上刻了一行字:我将粉碎一切障碍。或许,正是这柄手杖使他在痛苦与黑暗中,看到了希望和光明!


无独有偶,卡夫卡的情况比巴尔扎克还糟,一生都在贫困潦倒中度过。严厉的父亲、婚姻不顺、交友受阻等倒霉事,使卡夫卡的性格有些孤僻和极端,但他始终没有放弃写作,而且对作品要求严格,近乎苛刻,感觉不满意就直接烧毁,以致好多作品生前都未曾发表过。他去世后,那些作品被朋友整理出版,卖出了天价。难怪,印度诗人泰戈尔说:“纵然伤心,也不要愁眉不展,因为你不知谁会爱上你的笑容。”


俗话说:“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似乎每个人都会遇到不如意的事情。但是,不论何时,不管在哪,逆境往往蕴藏着机遇,它磨砺品格,增长才智,积淀力量,只要你豁达乐观,保持旺盛斗志,在最低谷的时候不弯腰,不退缩,就离成功不远了。


作者:李秋志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