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属虎,今年71岁了。
有一年冬天冰雪多,妈炖了羊骨头叫我们去吃。席间边吃边聊,我们叮嘱父母一定要注意身体,妈笑道:“今年冬天我摔了四个跤了,愣是没事儿!最近一回是去你舅那里,出村上公路,拐弯,拐的弯挺活的呀,却不知怎么就倒了。电动三轮滑出有好几米远,我爬起来看看后面没车,过去把三轮扶起来照样走——你们看,没摔晕吧,车没坏,我也没事!”我和弟妹纷纷数落她不该冰天雪地里出门,不该摔了跤不告诉我们,妈说:“摔个跤算什么!至于让你们瞎分心吗!”
有一次,妈回家发现没带钥匙,手机也没电了,邻居家大门紧锁,她竟蹬着堆在外面的柴禾垛爬上墙头,沿墙头走了一段,再从羊棚上下到院子里。这件事,所有听到的人都闹她不应该。她却说:“没事儿,我悠着呢!”
我们去省会植物园玩,儿子要去坐过山车,可我受不了那急剧升降的刺激,又不愿让孩子自己去,劝孩子放弃。这时妈竟然站出来,坚决陪着外孙子坐了一回过山车。那一年妈60岁,儿子16岁。在我的提心吊胆中,妈平静地从过山车上下来了。
我们去南方妹妹家,因为带着一包做被子用的棉胎,火车站的安检不让上车,除非它变成了“被子”。看看离上车还有时间,妈就让我和父亲在车站等,她抱着棉胎出去了。当她抱着被子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和安检员都惊呆了。
原来妈出去租了三轮,买了花布,又去找一个嫁到这里的本村姑姑。在没有手机号码、只知道“她在体校”的情况下,妈竟然找到了人家!在那位姑姑家里,请姑姑帮忙缝好了被子,然后又租三轮车回到我们身边。
据姥姥说,在妈13岁的时候,因为大人太忙顾不上,而妈又太冷,就自己拆了旧袄,续上棉絮做成了新袄。从那以后,舅和姨的棉活儿也成了我妈的事儿。结婚后,妈不光要做我们姐弟的棉衣,亲戚大小人的棉活也要做,就连不沾亲不带故的同村人也要在初冬时候把她请去做上四五件。妈不怕累,她缝制的花布棉衣合体地裹在更多的小孩身上,她喜欢。
母亲也用缝纫机,哒哒哒地响几阵子之后,就会出现几个漂亮整齐的椅垫或是一个好看的单肩布包。妈做出来的活儿比市场上卖的还要细致,用起来极为舒服。妈做的小孩子衣服,那个花边呀,兜呀,都跟城里小孩的相差无几。妈手巧,任何样式,只要她看得到,就能裁剪出来。
妈做饭也是一流的。过春节常常是12口人一起吃饭,满满一桌子菜,大多是妈一手操持的。到最后杯盘狼藉时,妈又争着洗碗,她说:“你们进屋去聊,我啥也不懂,我洗碗。”妈就是这样,全家人高兴了,她就高兴。聚会时总是她在乐呵呵地忙,由着我们又是说话又是照相又是满院子和孩子们玩。她炸丸子,蒸包子,蒸血糕,烙大饼,炸果子,熬猪头冻,炒菜更是色香味全,就算是熬北瓜山药玉米粥、蒸馒头、炒大白菜都是美味,难怪有人说“她把爱心放进里面了,你们才觉得好吃”。
七十多岁的妈一点儿也不服老,她跟年轻人去跳广场舞,骑着自行车去城里逛超市,带着村里的老人去公园散步游玩,和父亲在南院种菜、喂鸡、收拾房顶,和年轻人没有两样。
妈使用家用电器从不发怵,电饼铛、微波炉、电饭锅、电高压锅,用起来轻车熟路。她时时刻刻都跟着小城的步伐,一步也不曾落下。
也因为妈的结实,我们姐弟三个更多的是惦记父亲的身体,对妈的健康关注程度不高。但妈没有怨言,总是说:“别惦记我,我好着呢,论做活儿,我比你们这些弱不经风坐办公室的人可不差!”
作者:张爱丽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