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没去过真正的乡村了，就像模糊了童年玩伴的印象一样，对自己曾经一步步走过来的乡间小路有些遗忘了。


上次回家，站在已经完全变成笔直街道以及高楼大厦的曾经的村庄，从记忆深处苦苦搜寻脚下这条街和眼前那座楼所在的地盘多年前的模样。隐隐感觉那楼群的前身应该是一条悠长的乡间小路，小路的这边是自己生长了十多年的小村庄，小路的那边连接着通往几里外城区的国道。


其实这些大路、国道、省道也是由乡间小路演化过来的。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遥想纷乱的春秋战国时代，驾驶着牛车周游列国到处游说的孔夫子，风尘仆仆地行进在一条又一条乡间小路上，成就着儒学大业。这样的乡间小路上燃烧过战争的烽火，流淌过离人的泪水。这样的小路在《清明上河图》中见过，在明清时代泛黄的古画中见过。乡间小路就像原野里的血脉，流淌着激情和生机，它们被编织在茫茫原野里，把苍茫大地用一条条线连接起来，线的这端是村庄，那端是集市，是城镇。


走在乡间小路，感受到的是一股乡情，一份自然，一派温馨。春季的微风细雨和牧童的笛声让乡间小路变得充满诗情画意；夏秋时节，乡间小路隐蔽在茂密的青纱帐中的，弯弯曲曲飘忽而去。一个人行走其间，需要些胆量，忽然跳出的一只蛤蟆，匆匆窜过的一只田鼠或者一只野兔都会让人失魂落魄；下雪的日子，乡间小路在茫茫雪原中遁然无迹，大地一片完整的洁白，乡人凭着奇妙的感觉依然能分辨出路在何方。


今天故乡楼群下面那条曾经的乡间小路，那条雨雪中满是泥泞阳光下遮尘蔽日的乡间小路，或许在爷爷的爷爷的脚下就已经存在了。它从历史深处走来不断被风雨刷新，被尘土一层层覆盖。过去曾经有过怎样的足迹，行走过怎样的人，承载过怎样的幸福快乐痛苦悲哀，后来的人都不知道了。每一代人每一个人都带着自己的心情自己走自己的路，一些从这里走出去远行了再也没有回来，更多的人来来往往每天行走其间，终究被乡村的落日和炊烟牵回，生生死死与乡间小路纠缠不休，最终尘归尘土归土，新的一茬子孙也像路边的野草，草木一秋之后又繁衍新的生命，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乡间小路最初是什么人踩上的第一脚，不知道了。它的产生自然有它的理由，它的消逝也有它的道理，产生于农业文明的乡间小路终究会在工业文明的席卷下悄然退出，退到人们遥远的记忆中，退到微缩景观中供人们怀旧赏析。有幸走过真正的乡间小路，也有幸看着它在城市的步步逼近下默默走下历史舞台。回望我曾生长的乡间小路，突然有一种阅读唐诗宋词的感觉。


作者：李婍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