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四十九年前。那年,我高中毕业的第二天就离开家乡景县,来到湖北黄冈。在农场锻炼三年以后进城工作,结婚生子,过起了平平淡淡的生活。时间一长,除了自己心里时时萦绕逝去亲人的音容笑貌之外,也对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怀揣深深的眷恋。


记忆中的老屋,是三间坐北朝南的北屋和三间坐南朝北的南屋,相面而立,两头的泥墙将它围成一个不大的矩形院落,西边靠向北屋位置洞开大门。老屋的小院很平实,没有名花碧草的点缀,没有红砖绿瓦的陪衬,只有那一堵泥墙诉说着农家小院的故事。老屋的土炕很暖和,它使你在疲惫不堪的时候,感到温暖和踏实。老屋的炊烟很迷人,它蓝蓝的袅袅的,宛如临风飘舞的少女。老屋的油灯很温馨,它昏昏的、黄黄的,然而在夜里却异常醒目,无论在多远的地方归来,都会找到家的方位。


去年,我去北京学习,看着沿途平原大地上熟悉的村庄,心里忽然有了浓浓的惆怅,这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呵!那种感觉第一次那么强烈,我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家乡的方向。同伴们说,顺道回家看看去吧!于是几经辗转,中午时分我回到家乡。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沿着窄窄的深深的巷子,我轻轻地走着,寻着那记忆中熟悉的一切,我的心在跳……


到了家门口,眼前的情景已物是人非,房屋似乎低矮了,颜色似乎模糊了。如今,二爷爷家小叔一家已经搬到这里来住,院落没有了以前的模样,当年我们栽种的枣树也不知去向。随着时间的流逝,岁月的雨水已经冲刷了老屋的相貌,剥去了它的层层泥皮,使它逐步成为一个似曾相识的陌生人。


站在门前,望着眼前这留有我无数童趣却已是面目全非的家,心中的惆怅更甚。推开虚掩的房门,望望屋中,似乎看到那被灰垢蒙蔽的油灯,那被炊烟熏得发黑的年版彩画,那散发着温热的土炕,那曾经飘出饭香的灶台……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见我回来了,叔叔婶婶便给在外打工的两个儿子和女儿、女婿打电话,还给孟庄我姑家的两位表兄打了电话。表兄闻之,又转告两个表妹全家。此外,还有村里嘘寒问暖的老少爷们、同学好友。如今躺在老家的炕上,享受的是那种“卧闻叔婶低语起,轻咳声中备晨餐”的特有温馨……


住了两夜,又要返程。坐进车里,我还频频回首。邻居长辈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说,“别难过了,以后想家了就回来看看啊!”当呼呼的车轮转起来时,我便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又将是一个异乡的游子,泪水止不住大滴大滴地滑落下来。


此刻,我的心里有一种很沧桑的感觉。现在,故乡没有了自己日夜牵挂的亲人,本以为我会很快会把村子忘掉,不再有什么感觉。四十多年过去了,可当我再次面对它,竟还是那样的难以割舍。以后的将来,即使回来,故乡又有几人还能识得当年那个腼腆的孩子呢?此时,感觉自己像真的与故乡渐行渐远了,涌上心头的竟是“从此无故乡”的惆怅。


我曾经看到一句话,叫做“我心安处是故乡”。每个人的心灵深处,永远只有一个故乡,那里埋藏着自己的根和深深的乡情。经常有人这样问我,老家还有什么亲人么?其实,我的父母早已不在,全家三十多人都在南方生活。但是在我心中,村里的邻居似乎都变成了我的亲人。


不信从此无故乡,故乡依旧是自己的一个牵挂,它将深深地烙在我的心上,直到永远!此时,耳畔好像响起刘欢《家园》的歌声——冰雪早以覆盖我的足迹,远方的炊烟摇曳温暖的召唤。风儿无法吹断我回望的视线,家园好像永远征途漫漫……


作者:王景瑞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