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姐姐送来一兜柿子,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挨个儿拿在手里反复地看,这兜柿子于我有着不寻常的意义。
老家北院这棵柿子树是10年前母亲种下的。当时的幼苗比筷子粗不了多少,只有半人高。母亲说往老家的南院、北院栽种了核桃树、柿子树、山楂树,我也没有太在意。柿子树种下的当年深秋,母亲在北院突然离世。当时,我正雇着小工修葺久不住人的北院的房子、整修院子正在进入尾声。母亲离世后,我把北院的活匆匆收尾,再没有踏进过这个带给我伤痛的地方。
父母已经不在,弟弟一家在外做生意,南院弟弟的房子空闲,每年的祭祀时节,我们到南院落落脚就走。每次回到老家,我最先看到的是在街边胡同口的北院,蓝砖的房子、黑漆的大门,经历了岁月的沧桑。抹过的土墙头一块块脱落下了泥皮。每次我都会在车里多坐一会儿,从院外看看。那锈迹斑斑的铁锁我却是实在不愿意去打开。我停留的记忆依然是10年前母亲倒在我面前的样子,这个痛点我多年不敢去碰触。
春天里,弟弟打电话说要把南院出租,租给来村里工厂打工的工人,每月一百块钱。我和姐姐执意不同意,我们痛哭流涕也没有能阻挡住弟弟。事已至此,我安慰姐姐说我们以后回家正好可以去北院,那是咱们从小生活的地方,那才是咱们真正的家。
北院北屋新换的轻钢屋顶曾经在春天的一阵大风中掀飞,墙面也有了裂缝,已不敢再进人了。我们去到东屋,这是当年父亲母亲居住的地方,北山墙上也有了裂缝。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在这里落脚了。一张高点的圆桌,一张小时候用过的低矮小吃饭桌,还有一顶坐柜,就是全部的家具了。我们没有地方坐,也没有时间坐下来,忙着整理祭祀用的供品,那个搪瓷盘子还是我们小时候用过的。刷碗就用墙角的瓦罐,一个高点、一个低点,我们很小心地把茶碗和盘子放进去洗刷,唯恐磕碰。地面有些返潮,带着经年的泥土味道。东屋的窗台前,我终于看到了那棵柿子树,这么多年,我甚至没有想起它来。中元节的时候,柿子已经有核桃大小了,树梢高过了房顶好多。弟妹说,她之前不知道这里有柿子树,长期没有人来,院里的荒草长得高过墙头了。去年秋后,帮着看院子的二婶弄了一口袋柿子给了堂妹,堂妹的门店就在弟弟门店的隔壁,弟妹得以吃了几个柿子,这才知道老家的院子里有柿子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隐隐地痛起来。我对姐姐说:“今年的柿子红时,你记得给我摘几个。”霜降过后,姐姐摘了一兜柿子专程给我送来。
在我的幼时是没有吃过柿子的,秋天里收了红薯,母亲常常会烀上一锅,边吃边对我们说:“比柿子还甜哩。”柿子究竟有多甜,我并不知道。奶奶吃过柿子,她把吃过的柿子把摁在东屋的西墙上,排了整整一面墙,她的柿子软到快要拿不住才吃,对我说:“甜得牙根疼。”我几次跃跃欲试,但是看到那必须小心捧着吸溜的样子,又止步不前了,那时候的我以为,只有老太太才会吃柿子。
爱上柿子是近年来的事,不但品尝,也是观赏。查阅资料得知,柿子树龄可以达到百年以上,母亲种下的柿子树可以陪伴我很多个秋天,思念的滋味岁岁年年。
作者:刘兰根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