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春天,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从远处疾驰而来,车尾卷起一片黄尘。田野里忙碌的人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向路上望去。只见车在村边停下,走下一个穿粉红旗袍的年轻女子。


她要找的人是萧松。有人指着村边一个院落说:“那就是他家。”她又惊又喜,原本以为会费一番周折,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他了。


她走到院落门前,得到村人报信的萧松迎了出来:“如梅,你怎么来了?”


那一刻,她差点没有认出来:萧松的脸上像涂抹了一层金黄色的桐油,满身散发出泥土的气息,这跟清华大学的那个白面书生判若两人!


“屋里坐吧!”萧松上前拎起她的箱子。


院子又旧又破,有三间小屋子。她犹豫了一下,随他进到一间小屋。屋子里除了一个土炕和四处透风的墙壁,只有两个陈旧的橱柜。用麦秸和成的泥墙像是在冲她咧着嘴傻笑。


这里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萧松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苦笑了一下,说:“为了抗日,我把家产都卖了。”


如梅吃了一惊,他要是走这条路,怕是永远不会在一起了,忙说:“你还是跟我走吧!让我哥给安排个差事。”她的哥哥在国民政府就职,萧松也是知道的。


“不,我不是为了当官。”萧松有神的大眼睛散发着星光般璀璨的光芒,棱角分明的方脸上写满了坚毅。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梅还不死心。


萧松摇摇头。


“如果你坚持抗日,我们只好分手了。”如梅想逼他就范。


没想到,萧松说:“那我就祝你幸福了!”


如梅心里有说不出的痛苦和难过,只好失望地离开了。


时局发生动荡,国民党表面在抗日,暗地里却在抓捕和杀害很多抗日军民。


一年后,如梅又来了。她从哥哥那里得到消息,萧松已是国民党抓捕的头号人物。


萧松坐在院子里打棒子,棒粒如珍珠般四散飞溅,滚落一地。棒芯里白色的飞絮到处飘散,像下了一场雪。萧松额头上冒出一层密密的汗水,顺着鼻尖流下来。白絮落在头上,他看上去如个白发老翁。看到如梅突然出现,他举起的棒槌停在了半空。


“你怎么来了?”萧松皱了下眉头,若不是今晚有任务,他是不会回村的。


“你的处境太危险了,我要带你走。”如梅坚定地说。


“如果我不走呢?”萧松反问了一句。


“可是我都订好了机票。”如梅急得都要哭出来。


这时,警卫员从外面跑进来,满头大汗地对萧松说:“区长,上面来人了。”


如梅眼前瞬间闪过一道亮光。


萧松站起身,微笑着摆摆手,大声说:“你先走,我这就去。”


然后,他像是在做最后的道别,意味深长地说:“再见了!如梅。”


如梅的身子在风中颤抖了一下,朝他挥了挥手:“萧松,你要保重啊!”两颗硕大的泪珠在眼里打着转。


夜深了,人们都沉入了梦乡。


村外,一团黑影正在悄悄逼近。这是敌人的一支骑兵连,其中一匹马上坐着一个女子,她用低低的声音说:“只抓活的,谁也不许伤害他。”


话间刚落,就听一声枪响,她的胸口顿时如一朵红艳艳的玫瑰绽开。如梅的嘴唇轻轻蠕动着,深情地呼唤了一声:“萧松……”便一头栽下马来。


“不好,我们中了埋伏。”敌人惊慌失措,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枪声。


“同志们,冲啊!为死去的同胞们报仇。”萧松从树后跳出来,冲在前头。


敌人紧急撤退,地上留下了十几具尸体。


警卫员高兴得又蹦又跳:“区长,我的枪法准不?”


萧松没有说话,默默地走过去,抱起倒在地上的粉红旗袍。这时,他才发现,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两张机票。


萧松的心抽动了一下,眼睛一下子潮湿了……


作者:王平平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