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时候,爷爷会带我去村子的菜园种白菜。这个时候的菜园,充满着勃勃的生机。小小的白菜秧,娇嫩嫩、绿生生,仰着小脸在风中欢笑;胡萝卜梳着绿辫子,使劲探着身子向外张望;弯弯的、憨憨的豆荚,躲在茎叶间,与蝴蝶捉迷藏。


爷爷一个人慢慢地移苗、栽种、浇水,而我就在菜园里跑来跑去。一会儿把爷爷刚挖好的苗坑填满土,一会儿把爷爷刚摆好的菜秧踢飞,一会儿又把一舀子的水扬向空中……爷爷从来不生气,只是笑呵呵地望着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一朵盛开的菊花。渴了的时候,爷爷会挖出胡萝卜,洗净给我吃。红艳艳的胡萝卜又脆又甜,我吃得津津有味,满嘴巴都是香气。


农历八月十五左右,红玛瑙似的枣子挂满了枝头。我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满树的红枣,口水不由得流了下来。这时,爷爷总会拿来篮子,颤颤巍巍地登上梯子,爬上墙头,摇摇晃晃地站在绿叶红枣间,细心地选摘那些又大又红的枣子,然后清洗干净,用他舍不得喝的白酒浸润一下,放入瓦罐中,再用布封好。于是,我在这酒香中,天天盯着那只瓦罐,期待打开的那一刹那!


在爷爷用竹竿敲打剩下的枣子之前,我都要自告奋勇,双臂抱住树干,使劲地摇。摇不动的时候,爷爷就和我一起摇。于是,一阵红色的“枣雨”从天而降,我“咯咯”地大笑起来。那些可爱的红枣打在头上,我从来不觉得疼,爷爷也从不觉得疼,和我一起迎接着一场场“枣雨”……


绿屏障横生田野的时候,爷爷总是推着小推车独自去割草,从不带我。只有庄稼收割完毕,忙忙碌碌的秋收过去,当田野裸露出它本来的肌肤的时候,爷爷才套上他的牛车,带我去给牛割冬储的草料。长大后我渐渐明白:隔着一层层的绿屏障,爷爷怕再也找不到我。


此时的田野早已没有了秋收时的喧闹,被翻过的土地,在阳光下闪着粼粼的波纹。草丛里蛐蛐、蝈蝈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唧唧”地叫着,演奏着一支支清新的小曲。


爷爷挥舞着镰刀,在草丛中时隐时现,我在草丛中追蝴蝶、捉蝈蝈。捉不到的时候,就假装大哭,爷爷就会匆匆地跑来,心疼地问我磕伤了哪里。当知道是因为捉不到蝈蝈时,爷爷就会长出一口气,然后和我一起在草丛中捉蝈蝈。夕阳下,草丛中雀跃着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当爷爷终于把蝈蝈捉到手中的时候,田野里就会响起祖孙俩的欢呼声和不绝于耳的笑声……


夕阳挂在大树的枝间,依依不舍地同田野告别。爷爷也装好草,赶着牛车往回走。而我则躺在柔软的青草上,在青草的清香中,慢慢地睡去。


可是,没有了爷爷的秋天,白菜的生机,红枣的脆甜,田野的欢笑,都那么远,那么远。


爷爷,如果您还在,那该有多美好!


作者:侯红梅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