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一片片雪花像在天空中跳舞。水湖边，一群笨拙的鸭子在冰面上瑟瑟发抖。其中一只小鸭子嘎嘎叫着，一步一滑地挪过来，像个可爱又滑稽的小丑。


“小青，快过来！”老人穿着厚厚的衣裳，脚下蹬着一双防滑的雪地鞋。此时，他粗糙的大手里握着钓鱼杆，正站在厚厚的冰层上。冰面上有一个坚实的小洞，鱼杆垂在里面，鱼钩上挂着一条小鱼。他信手把小鱼摘下来，甩给小鸭子：“你这个小家伙，又管我要吃的了。”小鸭子飞快地叼起来，一口吞了下去。他弯下腰，眯着眼睛问：“饿坏了吧！看，我还带来了什么？”那语气像是跟自己的孩子说话。身边有一小口袋玉米，他扬手撒在冰面上。小青贪婪地低着头吃起来。远处的鸭子们看见了，也赶紧凑过来。


“你这个老家伙，天这么冷，还来喂鸭子，命还要不要？”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冲他发火。


老人抬头看了看，又低下头去：“小青还小，没有人照顾怎么能行？”


瘦小的身影说：“我就不明白了，这些鸭子跟你非亲非故的，又没人给你钱。何苦来着？”


“你就知道钱，还有没有一点人情味？”


“从今以后你就跟这些破鸟笨鸭过吧！别回家了。”瘦小的身影赌气甩下他，走远了。


雪越下越大，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湖心村已经搬迁了，村子里冷冷清清。村里人在城里住上了小楼，其中也包括老人的家人。但老人依恋这片湖，依恋这里的一切景物，他就在村外搭了一间小屋，主动承担起看湖的责任。


老人不是诗人，但他能体会到雪湖的诗意，老人不是画家，但他能感悟到风景的韵味。远远的，一个身影走向这边。她穿着一件大红的羽绒服，像一树凌风傲雪的梅花在移动。她的胸前挂着一台数码相机，女子取不同的角度摆拍着湖边的景物。


走近了，女子冲着老人嫣然一笑，问：“请问我能为您拍张照片吗？”老人支支吾吾地摆摆手。女子又问，那您帮我拍一张可以吗？您只要对准镜头，按中间的键就行了。老人似懂非懂地接过相机。


拍完照片，老人问女子：“这大雪天的，你不嫌冷，怎么一个人来呢？”


“我就是为了拍咱们衡水湖的雪景，再说您不也是一个人吗？”女子调皮地反问道。


听了女子的话，老人不好意思地笑了。


女子又问：“老人家，您在湖边多少年了？”


老人说：“从我出生就在这里，这是我的命，我的魂，我的根。”


“听说湖里有很多鸟，是吗？”女子好奇地问。


“是啊！有白鹭、灰鹤、豆雁，还有比大熊猫都珍贵的青头潜鸭呢！”老人眉飞色舞地说着。


女子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那太好了，赶紧带我看看去。”


老人有点犹豫，他迟疑了半天才说：“人家说不能让陌生人看。”


女子用请求的语气说：“您放心，我是摄影家协会的，我只是想拍拍咱们衡水湖的景色。”老人这才放了心。他站在湖边，扬手把一小口袋金黄的谷子，像扔绣球一样抛出去，果然，一群小鸭子摇摇晃晃地跑来了。


“看，这是我的小青，很可爱吧！”女子把胸前的摄像机对准了老人和鸭子，拍了下来。这张照片没有发到朋友圈，而是发到一个邮箱里。她要参加一个国家级的大赛，冰清玉洁的白雪映照着水晶一样的湖面，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和一只可爱笨拙的小鸭子，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爱怜和疼痛。她给这幅图起名：《老人与鸭》。


大赛结束时，她得了一等奖。她特意赶到湖边来感谢老人。但是，湖边的房子空空的，水面上没有了老人和鸭子的身影。她打听了好多人，才知道，那张照片，给老人带来了麻烦。一些坏人通过照片，找到了老人，让他带他们去看鸭子。老人看他们不像是好人，说什么也不去，他们就打伤了老人。


女子站在湖边，久久不肯离去。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和那只笨拙而又可爱的鸭子，在向她姗姗走来。她只觉脸上一凉，说不出是泪水还是雪花。


她决定要和老人一样，做一位保护衡水湖的志愿者。


作者：王平平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