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有岛，岛上有村。村子里有两位女子，一个叫荷花，一个叫荷叶。


荷花长得美，嫁了一个大老板，结婚不久就离了婚。荷叶长得丑，找了个老实巴脚的男人，过着清淡如水的日子。


村子四周是水，只有一条相当隐蔽的小路通向村里。春夏时节，杨柳依依，荷花亭亭，游人把车停在湖外，撑着伞、划着船就进了湖里。湖里有许许多多的游鱼和飞鸟，偶尔探出头来，搞个鬼脸，给人们一个惊喜。或者冷不丁地，从身边掠过，叫上一声，把人吓一跳。


湖心村里的人家家户户有船，泊在岸边的小船，就像即将出征的将士，静静地等待着主人摇动船桨，然后偏过屁股来，让人踩上它的大肚子，轻飘飘地飞离码头，向湖中驶去。此时，这片绿盈盈的湖水就像无边无际的大海，荡去了心中的烦恼和忧愁，一起驶向了湖水的深处。


城里人渐渐富裕起来，湖边的男人们也有的动了心。开酒店、做旅馆、养鸭子、做鱼塘……一时间，安静的湖边热闹起来了。荷叶也想着挣钱，但她男人一没本事，二没本钱，眼看着人家搬进了楼房，买上了汽车，荷叶的脸一天比一天难看。


秋后，才是荷叶男人施展功夫的时候，他是打鱼能手，一网能打几百斤。但平时，他就把船靠在湖边，木讷，不爱说话，活也少。荷叶嫌男人挣钱少，没出息。男人皱着眉头说，自己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荷叶急红了眼，骂他笨。男人性子倔，扔下一句硬梆梆的话，看谁好跟谁去。荷叶心里像堵了一堵墙，半天喘不上气来。


有个开大饭店的老板，听说男人是打鱼能手，就找到荷叶，说要双倍的价钱买湖里的鱼。荷叶高兴地跟男人说，咱们发财的机会来了。男人一听，说不行，现在是夏季，正是禁渔期。荷叶气呼呼地说，你要不干，咱们就离婚。说完，她就拉着孩子回了娘家。


半夜，一声霹雳凌空响起，惊醒了荷叶的梦，她的心莫名地慌乱起来。她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耳边似乎传来男人的呼唤。此时，男人的鱼网像触到了什么。他的脑袋立刻发炸，头发都立了起来。突然，一道闪电像一条张牙舞爪的银龙腾空而起，照亮了整个宇宙。一股千斤重力，往水下猛地一拽，他的身体被带到湖里。


男人出事了。他的身体像一条大鱼，鼓鼓的。荷叶脑子一片空白。她叹了口气说：“这都是命啊！”悲痛之后，从躺着的男人身边站了起来，埋葬了男人，荷叶对婆婆说，你看好孩子，我出去打工。婆婆说，你要是走了，这个家就完了。荷叶说，我不走，我去挣钱养家。


荷叶撑了男人的船去湖边拉活儿，游人大多嫌那木船不好看，不肯坐。荷叶又跟着女人们去湖里采荷花。粉红的荷花已经被人们采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片片蒲扇般青翠的荷叶。荷叶呆呆地望着湖水，映照出一张憔悴的脸，她鼻子一酸。一只小船轻盈地驶过来，碰了她的船头一下说：“没有荷花，还有荷叶。”荷花冲着荷叶眨着眼睛，“没有男人，这日子还得照样过。跟我来！”荷花的话很有道理，荷叶的船就跟着荷花走了。


荷叶看到荷花割下了荷叶，她不明白，这有啥用，但她想，既然荷花割，她也割吧！她们把一片片画扇一样的荷叶载满了一船。荷花把它们拉回村里，洗干净，摊在院子里。荷叶问：“这荷叶能干啥？”荷花笑着说：“别看荷花好看，却比不上这荷叶的用处大呢！”荷叶就看见荷花屋子里放着瓶瓶罐罐的，好奇地拿在手中。


荷花凋谢后，一大片荷叶就成了垃圾。待她们收割后，湖面上干干净净的。荷叶晒干后，装进瓶子里，拿到市场上销售，她们取名为“荷叶茶”。她们还把鲜嫩的荷叶做成一道菜肴。“荷叶茶”连同“荷叶菜”一起成了湖城的特色。后来，她们申请了扶贫贷款，生意也做大了，成立了一个“荷叶”加工厂。


荷叶说，要是早知道这样，何必当初逼着男人去打鱼呢？荷花说，人在做，天在看，违法的事不能干。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男人能做的事，女人照样能干。


荷叶望着村边那只孤零零的船，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作者：王平平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