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私绽放赋青春  李玉伟 摄

北方的春天，往往来的急遽而猛烈。数度忽冷忽热、乍暖乍寒交替之后，清明时节，“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不过这是把唐代著名边塞诗人岑参描写北疆雪景的诗句，反其“境”而用之，还原为了现实。


一枝枝梨花蓓蕾，在和风的抚慰中，在细雨的滋润间，在生命的厚积里，在春潮的呼唤下，刹时勃发绽放。


花开五瓣，如纱衣蝉翼，舒展开来；点点细蕊，似茸棒柔心，迎空散张。于是渐次葱茏的沃野平添了如梦如幻的一段传奇。


春天是一个百花绚烂的季节。


桃花、杏花、丁香花、樱花、连翘花、迎春花、马莲花、玉兰花、杜鹃花、海棠花、油菜花、翠紫花、鸢尾花、羽衣甘蓝、蒲公英花、苦菜花等都耐不住寂寞，竞相开放。或红、或黄、或蓝、或橙、或粉、或紫，五彩缤纷，争奇斗艳；一朵朵、一簇簇、一树树、一片片，姹紫嫣红，满目春色。


花团锦簇中，梨花踏着不疾不徐的节奏，不卑不亢地绽放、不争不辩地盛开，如白衣天使临凡，淡洁，高雅，静美，舒张。不羡刹那芳华，不竞娇颜富贵，独守着自己那一份无瑕，默默展示着自己的春天。


民谚有“燕子不过三月三”之说。这时，着一袭紫衣的燕子已经飞回来了，时不时闪电般穿过白雪也似的梨花丛，倏然腾起，直插云天，翱翔在湛蓝的晴空。


蜜蜂自不怠慢，成群结队地徜徉梨花花海，孜孜不倦地吮吸蜜露，一片“嗡嗡”声响彻耳际，最终凝聚成“白如凝脂”的优质蜂蜜。


一年之计在于春。勤劳的果农早就穿行在梨园之中，进行前期疏花，留下壮硕、授好粉的花朵，也留下了秋天的丰硕收获。采撷多余的部分花朵，回去稍加制作，色香味俱佳的梨花膏、梨花饼、梨花酒等美食系列便诞生了，连同酿制的“梨花蜜”、配制的“蜜丸”，入口清香甜蜜，芬芳如饴，给人们带来舌尖上的诱惑，味蕾上的狂欢。


中华传统医药讲究“药食同源”。同样，梨花是祛病疗患的上好中药材之一。明代名医李中梓著《本草通玄》记载，梨花具润肺、化痰、止咳、解酒等功效，效力甚佳。而同时代药圣李时珍于《本草纲目》中载“梨花可去面黑粉滓”，经现代医学研究发现，梨花中含有高浓度的熊果苷，具有杀菌、消炎、阻止黑色素生成之功效，从而减少皮肤色素沉积，祛除色斑和雀斑，有肌肤美白之效果。而熊果苷是制备高级化妆品的主要材料之一。


袤野小雨润如酥。春雨不失时机地滋润着万物，朦朦胧胧的梨园，一片清幽恬静。“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银容白璧般花朵上，挂着点点晶莹剔透的玉露，后发的梨叶稀疏衬托点缀，使得梨花更加婉约妩媚，楚楚动人，成为大众春游观景赏春的首选。


因了梨花“平生不入富贵家，荒滩芜园寂寂发。春华秋实历霜雨，只为百姓绽素花”的朴素高洁品质，被人们誉为“平民之花”。

羽衣清韵香袭人  李玉伟 摄

梨花不仅仅带给人以感官上美的享受，更带给人心底无尽的遐想，甚至其默默奉献的高贵品质也就是人类终极的追求，即便岁月流逝多久依旧如是。


梨花季宛若人的青春季，不同的年龄，不同的阅历，不同的际遇，甚或不同的心情，其感受也会有所不同。


作为诗词的国度，中国自古以来就流传着吟诵梨花的绚丽诗句。距今三千多年的《诗经》中，其《召南·甘棠》载“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茇……”，其甘棠即棠梨，以之赞美召公的美政和遗爱。


如果说《诗经》多为平民讽诵之诗，则之后历代文人骚客对梨花更是多有溢美之句。在诗仙李白眼中“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诗王白居易看来“梨花有思缘和叶……白妆素袖碧纱裙”；诗神苏轼漫道“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豪放的辛弃疾太息“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达观的丘处机赞赏“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伤感的纳兰性德品评“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满目春光的晏殊描摹“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凄切的元稹感“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伤景的李清照叹“远岫出山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阴。梨花欲谢恐难禁”；意气风发的崔颢题“洛阳三月梨花飞，秦地行人春忆归”……


在他们眼中，梨花不但是大自然母亲的无私馈赠，也不但是诗词“比兴”手法的创作依托，简直就是一个个或欢愉、或伤感、或赞美、或别离、或青春、或白发等活生生的人的素描。而这些诗词，被梨花串联起来，经过历史长河的洗礼，已经成为一种文化的象征，融入我们的血脉。


梨花，就是那条历史长河中的一朵浪花，文化链条上的一个符号。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人勤春早时不误  李玉伟 摄

庚子仲春时节，偶路过一片梨园，梨花已经开始凋谢了，树下铺了薄薄一层落花，枝头上还存留的花朵依然绽放。从梨花深处，传来了孩子们嬉戏打闹清脆开心的笑声，梨花的“粉丝”们依然在继续增加着。


有时候想想，现代人也许不需要再写诗词了。因为你几乎所有要描述的对象，都可以在古代诗词中找到，而且那种古朴典雅凝练隽永的韵味，后人很难复制。


比如，梨花就是。


作者：李玉伟  编辑：王常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