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月4日,是阜城县张秋寺村历史上最屈辱,最悲壮的一天。
这天是腊月初七,天阴沉沉的,寒风吹得树梢呜呜作响。凌晨漆黑的小巷里,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和狗吠声,村民在睡梦中惊醒。坏事了!日本鬼子进村了!
冰冷的刺刀闪着寒光,恶狗吐着血红的舌头。在日本鬼子粗野的打骂声中,全村人被驱赶到村南的深坑里,连吃奶的孩子也不放过。一时间,喊叫声、哭泣声和鬼子的嚎叫声响成一片。
华北平原的冬夜异常寒冷,大坑四周的鬼子汉奸端着步枪,坑南沿上架着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人群。一条焦躁不安的大狼狗汪汪怪叫,挣着绳索上蹿下跳,时刻准备扑向每一个村民。
原来,张秋寺村是一个抗日堡垒村,积极开展支援抗战,掩护八路军、救治伤病员,配合游击队袭击敌人,破坏交通、通讯等抗日活动。这一天深夜,八路军游击队在我村民兵和地下党员的配合下,破坏了阜城至漫河的电话线。完成任务后,游击队员趁着夜色,沿着抗日军民挖的交通沟来到张秋寺,分散隐藏在秘密地道和堡垒户家中,电话线扔到村南一口水井里。这次行动,严重干扰了鬼子的通讯联系和军事部署。日本鬼子恼羞成怒,像一群疯狗一样乱咬乱窜。张秋寺村是在鬼子眼里早就“挂号”的“八路窝”,离古城、漫河据点又近,他们怀疑并锁定了这个堡垒村,决定连夜清剿,密谋一场血腥的屠杀!
在我们祖祖辈辈生存的土地上,欺负到家门口的日本侵略者举起屠刀,威逼恫吓。他们先是把老村长苏桂芳拽出来踹倒在地,拷打逼问,直到掐得昏死。鬼子又通过翻译官喊话:提供线索,全家免死!不说,统统死掉!面对日寇淫威,全体村民沉默愤懑着,没有一个人贪生怕死说出电话线和八路军的线索去指认和透露半点信息!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本鬼子恼羞成怒,决定杀一儆百。年轻的抗日村干部、地下党员董振清,正在丁希贤家中给八路军伤员和面烙饼,双手沾有面粉,没有来得及洗净就被驱赶到大坑中。鬼子们清楚,当时面粉极少,老百姓平时舍不得吃,一般是在照顾伤员时才会拿出。董振清手上的面粉,引起了鬼子的疑心。带队的鬼子黑川(音)一摆手,两个日本兵押出了这个浓眉大眼的青年。
“你满手沾着面,这么早,你给谁做饭?”翻译官问。
“自己吃!”
“扯谎!半夜凌晨你能吃饭!”
“黑川队长问话,电线是谁掐的,八路藏在哪里?”
“不知道!”
“八路藏在哪里,说了,把你放了,还给你钱!”
“不知道!”
“八嘎!你的,八路的干活!”黑川突然狗急跳墙,绕过了翻译,对着董振清狂吠。
董振清大义凛然,一声不吭。
“八路的哪里?不说,死拉死拉地!"
董振清怒视前方,保持沉默,视死如归!
黑川心狠手辣,不耐烦已到了极点,他对身边的一个鬼子大喊一声,做了一个下劈手势!
“叭”地一声,董振清身子一振,一棵罪恶的子弹射进董振清前胸!
“叭”,又一枪响打入振清左胸,血洒当场。董振清怒瞪双目,英勇就义,倒在血泊之中。这一年,董振清只有29岁。他的儿子董文涛还有几个月就要出生,他的妻子和9岁的大女儿董秀玲就在人群中,这悲壮的一幕,永远定格在董秀玲幼小的心灵里。
董振清倒地后,丧心病狂的日本鬼子怕他没死,点着黄草,用火焰烧他的面门,用浓烟熏他的口鼻。鬼子黑川见拷问无果,恼羞成怒,命令坑沿上的机枪手扫射!正在这危急时刻,这队鬼子的翻译官在枪响的一刹那,一脚踹低了“歪把子”机枪的后枪托,枪口猛地抬高,一排子弹嗖嗖地从人们头顶飞过,打到对面坑沿上,尘土乱飞。翻译官又给黑川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命令村民全都去村西,用土填平张秋寺村到张茂庄的交通沟(当时张秋寺村四周遍布抗日军民挖的交通沟,便于游击战争和军民转移)。鬼子临走还不死心,气急败坏地抓走三名无辜村民。
国恨家仇,悲愤难平。八十多年过去了,这段屈辱、悲壮的历史,让张秋寺人永远铭记,刻骨不忘。董振清的孙女董金鑫,一直珍藏着当年包裹她爷爷的血被;董振清的大女儿董秀玲,今年已经九十岁高龄,回忆起父亲当年遇害的情景几度哽咽,久久不能平静。张秋寺人民宁死保护八路军的气节,董振清英勇献身的英雄事迹,像一座丰碑,在小村代代弘扬和传颂,永远教育和激励着后人!
(口述人:董振清之女董秀玲;董振清的孙女董金鑫;当时在场村民张俊岭;老民兵连长张春生。撰稿人:张书亭)
延伸阅读:交通沟——平原的“马奇诺”
冀南抗日军民针对平原地形对“游击战”不利的实际情况,把所有大道都挖成沟,隐蔽自己,迟滞和阻止敌之快速部队,称之为“交通沟”(又称“路沟”或“道沟”)。具体做法是:以大车作标准,把全部大路挖成道沟,深三尺,宽五尺。把挖出的土堆到沟沿两旁,修成高一尺五寸、宽二尺的边墙,作为人行小道;每隔数十丈又挖约四五丈的一条复道,以便走碰了头的大车可以错开。据统计,冀南全区共挖路沟长达5万里,其艰巨性可想而知。当时有人把这一工程称作平原的“马奇诺”。这些纵横交错、密如蜘蛛网的道沟,在平原游击战争中,发挥了积极的作用。进攻时可以隐蔽接敌,转移时可以隐蔽分散,迅速脱离敌人的火力射击。而敌人的装甲部队和重武器以及汽车,只能望沟兴叹。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