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不知什么时候黑下来的，黑得很突然，像变魔术一样。


从楼道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妹妹静止了几秒钟，眼珠在她的眼眶里机灵地转了转，闪过一丝喜悦的光，随之跑到门口，像只哈巴狗一样等在那里。门只闪开了一条蚊子都进不去的缝，妹妹就跳着叫起来：“爸爸！爸爸！”


如果是往常，父亲一定会把妹妹高高地抱起来，夸他家老二多么乖多么可爱多么招人喜欢。只见父亲面对妹妹张开的双臂向后退了退，他摘下口罩，将口罩小心翼翼地收入口袋以便明天、后天或者还有大后天继续使用。“想爸爸了？先让爸爸洗洗手再抱你。”妹妹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跟在父亲身后向卫生间走去，嘴里哼着儿歌。


妹妹的笑声中，脱了外套的父亲抱着妹妹走出来，检察蓝的衬衫袖子卷到了手肘处。父亲的鼻尖指着妹妹，他绽开了笑脸，每一条皱纹都各就各位地凸显出来：“一看见你们俩我就高兴！”


父亲转过头通知了我一声：“你妈今天晚上值班，不回来了，我给你们煮挂面吃。”


父亲做饭水平并不高，但这次的却大不相同：上面摆放着虾仁和菠菜，汤的颜色比较深，就像黄土地上开出红花绿叶。父亲得意地说：“我厉害吧！”然后看着我，就像对待工作一样，严肃地说：“没有什么难事，关键是方法。”


过了一会儿，父亲又说话了：“闺女，现在你在家也应该学习，手机上啥都有，啥都能搜到，可不比你爹那时候了。你学的法律跟生活太密切了，现在什么是热点问题？比如你看看法律对哄抬物价怎么规定的，前几天我就办了一个卖口罩的案子。趁你妹妹中午睡觉不跟你闹了，就可以看。”


我和父亲吃完了挂面，吃得还不错。没想到父亲走了条捷径让饭变得好吃了不少，我试着为这个现象寻找解释。因为一个灵活的头脑不仅会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有所建树，而且遇到从未涉足过的领域也能触类旁通。父亲是一名优秀的检察官，曾以全市第一的成绩通过司考，从农村走到了城市，他面对得了无数的文书和形形色色的当事人，工作过程中连连立功；父亲还是一名意志坚定的党员，疫情发生后，其他人的假期延长，他的假期却被加班砍得支离破碎，依然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还鼓励我想想作为一名入党积极分子能为抗疫做点什么。相比之下，做一碗挂面怎么可能会难倒他呢？


父亲和母亲像其它岗位上的众多抗疫人员一样正在为我们共同生活的国家奋斗，他们在平凡中闪着光。这些光可能微弱得不足以让所有人看见，但是至少对我来说，他们就像金子一样。


妹妹碗里的面汤渐渐干涸，温度在一点点流失。我催她吃饭，她脸色一变，皱起眉头，嘟着小嘴说：“我要爸爸喂！”我正要说什么，父亲已接过我手中的碗。


妹妹的腮帮子鼓鼓的，像小猪一样吃得很香。


电话响了，父亲放下碗筷。


我从父亲讲话中听出大概是单位派人员到各小区24小时值班的事，电话打了很久，妹妹等了很久。我拿起妹妹的碗，在她耳边悄声说：“爸爸有事要忙，我喂你好不好？”妹妹点了点头，用嘴接过筷子夹起的面条。


作者：李逊瑜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