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离开我们整整十八年了，她从老房子里走出去，就再也没有回到老房子。


老房子是母亲单位统一盖的平房，算是民建公助吧。搬进去以后，一个亲戚送来一棵月季，母亲特别喜欢，就把它种在了门外的窗下，并细心照料。月季长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半窗户高。父亲修剪了几次，月季枝条越发粗壮了，花开得也一年比一年多。每到盛开时，花团锦簇，满院里都是浓浓的花香。隔壁的大妈几乎天天来串门，吸溜着花香，赞不绝口。


那一年，我的女儿能在院子里蹒跚着走路了。她特别喜欢月季花，花开的时候，就抬着胳膊去摘花。母亲知道花枝有刺，看得很紧，并时不时摘一朵递到她的小手里，或是给她戴头上，美得小丫头欢快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


有一天，母亲终于没看住，女儿一把抓在了月季枝条上，扎得满手是血。哇哇的哭声，让正在做饭的母亲，飞一样从屋里奔出来，抱起女儿，又是擦血，又是擦眼泪，自己的泪水也止不住流了出来。


这时，刚进家门的父亲也赶紧跑过来，接过女儿就往医院奔。女儿一直在撕心裂肺地哭，到了医院，医生给消毒上了药。女儿哭累了，抽抽搭搭地趴在爷爷肩膀上睡着了。


回到家，父亲把女儿放下，这才稍稍缓了一口气。这时，谁也没想到，母亲找出一把斧头，来到月季树前，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那股力量，几下子就把月季树齐根砍断，手被枝条划伤好几处竟全然不顾。女儿虽脸上泪痕未消，可早已忘了发生的事儿了。看看女儿包着纱布的小手，再看看堆在地上的月季枝条，不免有些惋惜，因为这月季毕竟是母亲精心呵护的钟爱啊！


转眼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没想到被砍掉的月季竟长出了新芽，母亲看了眼睛一亮。看出了母亲的喜悦，父亲便在花枝的外面用砖砌了一圈，并不时浇水施肥。月季在全家的瞩目下又长起来，四五月的时候，花香又飘满了小院。全家自是很高兴，母亲更是时常站在月季前，看着那一朵朵怒放的花儿，心情都是快乐的。女儿也许是记住了扎手的教训，以后再也没有自己摘过花。


又是一年的四月，桃红柳绿，草长莺飞，也正值月季花盛开的时候，可不幸却意外降临在母亲身上。吃过晚饭，母亲在邻居大姐的陪伴下出门散步，母亲是闻着花香走出大门的，可谁知母亲没有能平安回来。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母亲的生命。母亲再也看不到期盼着她归来的孩子们，再也看不到她喜欢的月季花了！


十八年过去了，老房子还在，院里其它的植物都被处理掉了，只保留下了这棵月季。因为这是母亲最喜欢的，并已经长成了硕大的月季树，满树的花，满院的香。每到花开的时候，我们兄弟时常回到老房子，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一看那开满花的月季树，静静地享受那满满的清香，泪眼婆娑的眼睛，就像又看到了母亲那慈祥的面容，看到了母亲那忙忙碌碌的身影。


母亲，天堂里的月季花早已经开了吧，一定会是洁白洁白的……


作者：张向阳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