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湖城商贾林立，酒业兴旺。当时镇上有三十多家酒坊，大大小小地分布在街面上。家家酒坊门前悬挂着写有字号的布幡，迎风招展，似红颜美人，十里飘香。


酒坊酿酒，有的取河水，有的取井水。有的用高粱，有的用玉米。除供应本地，也有部分外销。运酒时，须专用一种盛酒的器具，那是白家祖传手艺编制的酒篓，不仅容量大，还不滴不漏，也不怕磕碰。湖城仅此一家，所以，这家也就成了各大酒坊的独家供应商。可惜的是白家只有女儿，没有男孩。小姐如玉，正待字闺中。酒坊的后生们，排着队来提亲，家里人也不知如何是好。那女子索性放出话来，谁若中了酒王，便嫁与他。


此言一出，各酒坊之间明里暗里较上了劲。其间，林家酒坊的公子，本一心想要考取功名，并不关心此事。可巧，有天夜里，他寒窗苦读累了，放下书本，乘了月色，走至河边散步。这时的月亮，如一轮玉镜盈盈地悬在树枝上，也映照到波光明灭的河面上。他坐在桥边，信手拿出随身携带的竹笛吹了起来，笛声飘飘悠悠，就飘到了一个人的心上。


白如玉悄悄地推开门，循着笛声走去。只见，皎洁的月光下一位白衣少年，侧坐在桥上，双手抚笛，正吹得如醉如痴。白如玉不觉已来至跟前，笛声停了下来。林无言被眼前这女子惊呆了：“你是月亮上的嫦娥吗？”


“我是白家的二小姐如玉。”


“书中自有颜如玉！”林无言自言自语地说。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真是个书呆子，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林家酒坊的林无言。”


白如玉俏皮地说：“那我怎么没见到过你？”


林无言脸一红，低下头去：“我明天去你家取篓！”


“好啊，那我等你。”


仿佛有了约定一般，林家再取篓的时候，林无言都抢着要去。每逢他来的时候，白如玉早就在一旁等他了。她只远远地望上一眼，两个人的心里就像喝了酒一样甜。


林家的酒篓也和别家的不同，篓沿上不是多了一朵花，就是篓外添了几片叶，总是显得比别家的精致。林家的酒篓经过她的纤手抚摩，多了一丝温柔和灵动。林无言踩粬时，赤祼的双脚如同踩在幸福的云朵里，如玉的影子就在眼前晃来晃去，酒里就多了一份绵软醇香。并且，林无言还从书里找到很多酿酒的偏方，这样，林家的酒越来越有名气。


那年冬天的风雪下得很大，足足有一米多深，雪封了村，也封了井，林家人犯了愁，井里的水打不上来怎么办？正在苦无对策之时，林无言放下手中的书：“我看不如把酿酒的水改成雪水。”


“那怎么行？”林老爷摇着脑袋说。


“雨水雪水是天水，井水河水是地水，凝聚了天地间的精华，这酒才会更好喝。”他的话令人茅塞顿开。林老爷抚掌叫好：“好一个天水地水，快快打来就是。”


为了酿出好酒，林无言跟着伙计去河里砸冰块，担回冰凉的河水，精心挑选出一颗颗饱满的小麦和高粱，喊着号制粬，还要守着大锅烧酒。他眼前闪现的不仅是那飘香的美酒，还有如玉那甜美的脸庞。


很快到了年底，林家酒坊先是在三十多家酒坊一举夺冠，后又被袁世凯派往美国参加比赛，林家欢欢喜喜地准备着儿子的婚礼。林老爷说：“不如得了这个酒王回来，再成亲，到时候来个双喜临门。”白家人虽然心急，嘴上也不好说。


大赛之后，果然中奖，林无言欣喜若狂，和家人一起把那奖状和奖杯带回。不料半路上，遇到一支国民党队伍四处抓壮丁，林无言为了保住这些奖品，被抓走了。由于战乱纷繁，林家人四处打听，终没有得到儿子的确切消息。


林家儿女参加了抗日战争，光烈士牌就有三块。据说，有人在战场上看到过林无言，听说他在国民党那边是个司令员，在前线和日本人打仗真是一个猛。后来还有人回来说，他带着队伍投奔了共产党，成了赫赫有名的将军。


直到战争结束，林无言才回来，他的家早已破败不堪。在昏暗的屋子里，他只看见有一位白发老人，坐在炕沿边，她颤抖的双手抚挲着那张已经破旧的奖状。


作者：王平平  编辑：李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