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有鸿儒

杨万宁


    “谈笑有鸿儒”,出自唐代诗人刘禹锡的《陋室铭》,意为与学问渊博的人在一起无拘无束地谈笑,指交友的人不同于一般人。正月初四日,一位名曰“鸿儒”的友人去世了,他就是《河北农民报》原副刊部主任、《衡水日报》原记者李鸿儒,终年67岁。

    我与鸿儒兄相识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那时,我在冀县化肥厂工作,正迷恋诗歌,而河北大学哲学系毕业的他在衡水日报担任记者。尽管他不是副刊编辑,却也喜欢文学,所以跟衡水地区的文学青年都熟悉,很谈得来,一来二去就成了好朋友。

    1988年亦或者是1989年的夏天,我还在大刘庄租房住,工作由办公室文秘被“贬”到伙房做仓库保管员,走入人生低谷。鸿儒听说后,来家里看我。我们坐在院子里的一棵放倒的大树上,促膝谈心,他给我讲国内外大作家们的坎坷境遇,开导我,鼓励我。他说:“你经受的所有磨难,都将成为你的财富。”我又一次感受到了友情的温暖。

    那天中午,他在我家吃的捞面条。

    那时,冀县师范学校有个“滏阳帆”文学社,他们聘请我做文学社顾问。1989年冬的一天,我因感冒在家休假,李鸿儒来家中看望我。恰巧那天下午“滏阳帆”文学社社长李洛平也来家中,请我去给他们文学社讲课。我有些为难,因为我这人不善于讲话,更发怵在大庭广众前讲课。幸好有满腹经纶、善于演讲的李鸿儒在,所以就一起去了冀师。记得当时是李鸿儒骑着我的自行车驮着我,我穿着新买的羽绒服,感冒还没痊愈。

    文学社的讲座,被安排在二楼会议室。我们到达时,那里已聚集了大约50多名师生。其中,文学社社员三十人左右,还有语文组的全体老师。“滏阳帆”文学社名誉社长、教导副主任杨春辉主持讲座,他向大家介绍了李鸿儒和我。李鸿儒比我年长六岁,人长得帅,知识渊博,谈吐幽默,很会调动人的情绪。于是,我让鸿儒先讲。鸿儒开篇即说,衡水日报的文学副刊名叫“滏阳花”,你们文学社名叫“滏阳帆”,咱们很有缘分嘛!他不用讲稿,现场发挥,口若悬河,头头是道。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所讲的毛泽东诗词,不时博得同学们阵阵掌声,令我望尘莫及。我当时准备了讲稿,但因对诗歌理论一知半解,所以和大家分享的多是自己的创作经历和体会。同学们还当场提问,大多由李鸿儒作答。我只是当场点评了他们的几首诗歌,还紧张出了一头冷汗。

    1994年,鸿儒调到石家庄工作,参与筹办《河北青年报》,担任任副刊编辑。他写信来问我:“有没有兴趣写点杂文?我想在报纸开个杂文专栏。”我回复:“可以试试。”于是,他为我在《河北青年报》开设了专栏《阿肯茶馆》。从1994年9月14日到1995年2月8日,陆续发表了我的17篇杂文。记得我在“开篇的话”中,写了这样一段文字:“教授可以卖馅饼,歌唱家可以开酒店,电影演员可以办发廊,我这个‘诗人’为啥不能干点什么呢?蒙《河北青年报》的垂青和厚爱,我终于得以在其屋檐下,开一个小小的‘茶馆’。菊心应似我心,痴人茶语,拈花一笑,愿能给列位解颐、驱躁、分忧、去愁……”后来,鸿儒调到《河北农民报》担任副刊编辑,我在《河北青年报》开设的专栏便中断了。此后,我几乎中断了文学创作,只在《河北农民报》发了为数不多的几篇文学稿,但我们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

    1998年,我调到冀州市委宣传部后,专职从事新闻报道工作。每次因公或因私去石家庄,都会去报社找他,再叫上他的爱人,一起吃个饭,大谈一气文学,才心满意足地离开。那时报社的编辑记者都有报纸征订任务,他知道我不黯此道,从未找我帮忙。来了冀州,他也只是聊文学、叙友情,让我免于尴尬。

曾记得,2004年至2008年间,我女儿在河北省艺校求学。学校在青园街,离他工作单位很近。我几次托他去学校看望女儿,给女儿捎东西。2011年2月19日,我去石家庄拜会诗友,特意叫上鸿儒一起吃了顿饭。酒酣耳热,大家谈了很多。鸿儒当时说了一句话,我记忆深刻:“宇宙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人的一生放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短短一瞬间。”

    谁知,那是我与鸿儒的最后一次见面。

    在我的认知中,鸿儒属于学者型编辑,既有渊博的知识,又有良好的口才,还有丰富的实践经验。河北农民报副刊编辑孟燕君曾撰文说,报纸副刊在鸿儒兄的精心经营下很有特色,一众栏目深受读者喜爱。河北日报“杨柳青”专栏主笔、著名媒体人储瑞耕先生曾夸奖鸿儒“咬文嚼字报社数一数二”。因此,他退休后先是被河北传媒学院聘为兼职教授,每月给学生们上几节课。后来,又被省作协的《人物周报》聘为执行主编。

    前两年,听石家庄的一朋友说,鸿儒得了病,但恢复得不错。我怕给他压力,未曾询问过病情,只是安慰鸿儒多注意身体。

    今年2月5日晚,我在河北农民报副刊编辑孟燕君的朋友圈看到一句话“鸿儒兄,一路走好”。于是,忙给孟燕君发微信询问。燕君回复说:“鸿儒兄是正月初四(2月1日)去世的,如今已入土为安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 犹如晴天霹雳, 让我心痛不已。那一夜,辗转难眠,写就诗歌《一次不再回首的远行》,送鸿儒兄远行——

远方幽蓝,山与海肃立

鹰的天空飘下洁白的羽毛

孤帆远影划开波涛

引领一个灵魂泊向天堂

 

曾经的千山万水

都从你疲惫的身体里卸下来

曾经的万丈豪情

瞬间凝结为头上的一片白霜

 

曾经的满腔热爱

燃烧成三月盛开的桃花

曾经的笔走龙蛇

被终结成最后一个句号

 

手握一生的那支如椽巨笔

天地间书写下最后的绝唱

我有一瓢酒,杯中揽乾坤

谈笑有鸿儒,同醉有几人?

 

一生远行,终止于太行山下

瑟瑟发抖的风,飘过大地的歌谣

一具肉身被摧毁,变为诗的肉身

你尚未唱出的爱和忧伤,有谁再唱

 

这一次,你真的是去远行了

一次不再回首的远行

化作万里苍穹的星

照耀热爱文字的人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