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9日夜,高春蕾医生自武汉发来两篇日记。这些文字,如同一个横截面,展示着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最前沿发生的感人瞬间。让我们看到,胜利在望,曙光在前。



高春蕾,1983年生,2010年大连医科大学硕士毕业后进入衡水市人民医院呼吸科工作。2020年2月21日,她作为河北省支援湖北医疗队第八批175名队员之一,飞抵武汉。


高春蕾介绍,河北医疗队第八批队员分别在武汉红十字医院、金银潭医院和华中科技大学协和医院江南院区(原名江夏区第一人民医院)工作。其中,来自衡水的10名队员都是医生,一同在华中科技大学协和医院江南院区管理29病区60张床位。这家医院距医疗队驻地武昌区瑞安楚天酒店40多分钟车程,为节约通勤时间,高春蕾和同事们的工作时间从4班倒调整为两班倒,夜班20点到次日8点,白班8点到20点,中间可以吃点东西,上个厕所。


最初,高春蕾也有过恐惧和紧张。她迅速调整过来,熟悉流程、掌握病人情况后,现已感觉顺利很多。


“刚来时29病区的床位都是满的。这几天病人开始陆续转出,有的去雷神山医院,有的去了指定隔离点,新增病患明显减少。目前还有40多位,其中危重型约10人。”高春蕾说,这家医院是综合医院,新冠肺炎病人调配转移后,将恢复正常接诊。


现在,高春蕾依旧辛苦忙碌,已经看到了收官的希望。

 


3月8日 星期日 晴


今天是我来武汉的第17天。


昨天我上白班。5点起床,洗漱、喝水、吃早饭,6:30大巴车准时出发,约7:15到达医院。排队坐电梯来到29楼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更换工作服、上厕所、对接工作,早交班后,排队穿戴好防护装备,进入新冠肺炎病房污染区。


一天的工作正式开始。查房、仔细询问患者病情,耐心倾听,详细解答,仔细分析,查房后处理医嘱、一遍遍刷新患者当天回报的化验检查结果,时不时处理一些突发情况、收新病人……工作紧张有序地进行着。不知不觉,一上午过去了。


中午时分,战友们陆续出病房。我出去吃了口饭,再次返回病房。上午的液体基本输完,吃过午饭,生活可自理的患者纷纷来到护理站,询问自己的情况。


“医生,我上午少挂了一瓶水。”“你的痰量明显减少,化痰药今天停掉了”;


“医生,我上午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吗,有什么异常的吗?”“稍微有些贫血,其它基本正常”;


“医生,我上午查了CT,怎么样,肺炎好点了吗?”“炎症在吸收好转,别着急,完全恢复需要一定的时间”;


“医生,我上午收到短信,今天的核酸检测结果是阴性,下一次核酸什么时候搞?”“明后天吧,协调好了通知你。”


……


在层层护具的包裹下,呼吸不畅,听力也受到影响,必须精神高度集中,竖起耳朵倾听患者的问题。透过护目镜有限的视野翻看着病历,两只手戴着双层手套,操作键盘和鼠标很不方便。我一边喘息,一边一一答复着患者,真想扯下护目镜、摘掉口罩、扒下手套。


电话铃响了。“接到通知,10床、11床今天出院回家。通知患者拿着出院小结坐5号电梯下来,来接的车马上到。”


放下电话,让护士通知患者收拾东西准备下楼。


10床出院小结快速整完。电脑系统出了些状况,11床出院小结打印不出来。11床大哥暴躁起来,开始冲我们喊,一会儿接了个电话,也在喊。说实在的,他的武汉口音不好懂,真听不清他在吼什么。


问题终于解决,把出院小结打印出来递过去。大哥平静下来,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说,“对不起,真不是冲着你们。我已经在这里20多天了,实在太想回家。”


“理解,赶快下楼吧,接你的车等着呢。”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听见护士在叫我。“医生,32床爷爷又不肯回病房,你看看怎么协调一下?”


这位80多岁的老爷爷是轻症患者,有阿尔茨海默症。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与外界交流,分不清昼夜,看见房门开着就进去,经常去别的病房晃床挡、拽其他患者的监护线、输液管等。还好,他不拒绝吃饭、吃药,只要喂就吃。本来是安排专门的护士常跟着他,但护士人手紧张,照顾不过来。几经协调,一位年轻患者愿意帮忙。我们把二人换到同一个房间,爷爷暂时消停了。


“医生,30床血压还是高,你去看看。”


“医生,43床说胸闷。”


“医生,12床病人情绪不好,闹着要出院。”


“医生,21床指氧偏低。”


“医生,刚刚发热门诊打电话,要收个疑似病人上来。”


…… ……


处理着一件件事情,抽空写写病历,时间很快过去了。20:00出病房,和夜班战友交班,集结护士姐妹,21:30乘大巴车返回宾馆。洗澡、洗衣服、简单吃口饭,微信给家人留言报平安,已是近24点。忙碌的一天结束了。


今天,是女神节呢。


  


3月9日 星期一 小雨 


今天是来武汉的第18天。


感觉下雨的时候格外多。这一次,从昨天下午一直持续到现在,凉意袭人。


昨天下夜班,白天休息,度过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三八女神节。


上午,领队、酒店老板来看望我们,还带来了蛋糕和鲜花。酒店给我们准备好食材,中午大家在餐厅包饺子。远在他乡,第一次吃到家乡味道的饺子,开心极了。饭后回屋,美美地睡午觉。


18:30大巴车准时出发,我们去上夜班。


约19:20到病房。和往常一样,与白班的小伙伴们交班,穿好防护装备进病区,开始巡视病房、答疑解惑。


病区里危重病人还是不少,呼叫铃时常响起。一遍遍梳理患者病情,一件件处理着情况。


上半夜收了个病人,是确诊新冠肺炎轻症患者。下医嘱、写病历,很快处理完毕。整晚小事不断,还算顺利。


闲暇时走到窗边,听听外面的风声、雨声,甚是想念儿子。


天亮了。6点多,病人起床,我开始巡视病房。


近6:40,呼叫铃响了。“医生在不在?过来53床一下。病人小便活动后胸闷,指氧80%。”这位患者是56岁中年男性,昨天新入院,有慢阻肺,11个月前做了双肺移植手术,平时体质较差。对他来说,这次肺炎随时会有危险,我一直很担心他。


迅速赶到53床,立即调大吸氧量,嘱患者放松,指氧上升。待氧饱和度稳定后,我将氧流量调回4L/分,指氧稳定在94%。患者胸闷缓解。我再三叮嘱他,尽量减少活动量,暂时不要下床。


刚离开这间病室来到走廊,一位阿姨焦急地走过来,用武汉口音说了很多。我听懂一句“起不来了”,赶紧随她来到26床。


这是位86岁的老爷子,肺炎、胆囊炎、心衰、肾衰、高钾血症。我们赶到时,老爷子正坐在地上的便盆上。原来,他是不愿麻烦护士,自己下床解大便,站不起来了。


我喊来护士姐妹,一同把爷爷扶起来。护士妹妹擦拭,爷爷双手拄着床,我在后面抱着他,感觉越来越吃力,爷爷身子在往下沉。我下意识地看了眼心电监护,心率226次/分。确认不是干扰,是室速。


赶紧和护士一起把爷爷架到床上躺下,吩咐护士推心电图机、抢救车。爷爷心率200次/分左右,血压124/76mmHg,指氧96%。还好,血流动力学稳定。持续约1分钟,心电图线未连接好,还没来得及用药,爷爷的心律自己转成了窦性心律。


爷爷长出一口气,说“没事了,谢谢你们。”


再三跟爷爷说,一个人不要下床,不要怕麻烦我们,有事按呼叫铃。顺手把呼叫铃放在了他的枕边,之后,又回去看了几次。下班时,爷爷静静地躺在床上,心率稳定。


可以安心回去了。


我们值班常遇到这样的突发情况。有惊无险,是最好的结局。